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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贵祥《英雄山》:红色传奇的当代回响
来源:人民日报 | 西元  2021年03月31日06:35

读徐贵祥长篇小说《英雄山》(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8月出版)就像在登一座大山。读罢上部《穿插》,你觉得自己已经到达山顶,但作者说,现在还为时过早,站在这儿,只能看到这座大山的半边风景。登上顶峰的路有两条,你只走了东面的一条。如果要饱览全部景色,还必须随我下山,从头爬一趟西面的那条山路,也就是说,把下部《伏击》读完才行。于是你半是怀疑,又半是有所期待地随作者从西线再一次登上顶峰……站在峰顶回望来路,回望连绵起伏的群山,你会发现那千沟万壑被浓浓的红色所浸染,如初升的朝阳。《英雄山》继承着红色经典的血脉,续写着《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等传奇故事的韵律,或可称为红色传奇在当代的回响。

“如果不出意外,我将永远沉默。可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使我不得不开口说话了。”这是整部长篇小说最开始的话,带着些沧桑、悬疑和自信。这也奠定了《英雄山》的总体基调,你会发现,这个小说永远都在进行时,而不是完成时。你总是在一边读,一边回忆着过往的某些线索,并且猜测着将要发生的结果,疑问虽然被暂时解答,但下一个困惑接踵而来。

《英雄山》创造了一种类似于山形的结构方式。如果说,小说所要反映的那段历史是一座大山,作者首先选择了两条登上顶峰的主路,一条是红军指挥员凌云峰,另一条是国军长官楚大楚。作者又把这座大山一劈两半,颇有“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味道。但是,大山被劈开,两条主路却时常交织在一起,更不用说,还有无数山间小路也是如此。作者先领着你走一条路,先带你看整座大山的这边风景,但还有无数条小路通向山的那一边。每条路的尽头都蕴藏着一个秘密。比如,当凌云峰成为楚大楚之后,红军那边竟然又出了个凌云峰,甚至比凌云峰更像凌云峰。这是怎么回事呢?作者卖了个大关子,仿佛在说,别着急,第一次爬山时先不告诉你,再随我爬一次,你自然就知道了。所以,《英雄山》的叙事奥秘在于“先讲一半,再讲一半”。

当然,这种山形结构不仅是一种叙事策略,同时还承载着作者形而上的哲思。作者借用“英雄山”这个宏阔的意象来展示中华民族面对外敌入侵时所展示的不屈与血性。

《英雄山》的上部名叫《穿插》,本为军事用语,但同时也是对历史、命运、人生态度的概括。本是红军指挥员的凌云峰因战事失败,无奈之下暂寄国军,变身为楚大楚,在全民族抗战的大背景下继续贡献自己的军事才能。但他同时也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断努力恢复与党的联系。在险恶的战斗中,他总是在穿插中夺取战斗的主动权,以及最终的胜利。同时,“穿插”也是他命运的写照,以及他面对命运时所采取的态度。他虽然处于逆境,但一再以壮烈而又奋勇向前姿态发起进攻。《英雄山》的下部名为《伏击》,同样既为军事用语,又上升为哲思。易晓岚本为国军特务,奉命打入八路军内部,暗杀我高级军事首长。但在与八路军接触之中,他的精神受到触动,情感不自觉地发生转向。他在关键时刻保护了高级首长。最终,他以“凌云峰”名义当上著名的穿山甲团团长,在抗日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据说作者最初想把下一部命名为《迂回》,考虑到全书的完整性,才以“伏击”作为终结。我倒是觉得,把易晓岚的人生经历概括为“迂回”似乎更贴切一些,因为在历史潮流中,有的顺应,有的观望,有的盲从,有的主动争取,有的碌碌无为,有的甚至会逆流而动。但有良心、有眼光且不甘于沉沦的人仍会以“迂回”的方式走上正路。

其实,无论是以“穿插”的方式,还是以“迂回”的方式登上“英雄山”,登山者的心中都有对那座大山的体认。大山代表着一段历史,代表着历史深处涌动着的洪流。凌云峰虽然成了“楚大楚”,可他仍然渴望回到八路军中去,易晓岚本是执行任务,可他受到感化,成了比凌云峰还凌云峰的八路军指挥员。共产党的军队信仰坚定、绝处求生,而国民党的军队信仰滑坡、贪污腐化。两相比较,高下立判。所以说,“穿插”和“迂回”都是顺历史潮流而动的抉择和行动。

无论是凌云峰无可奈何地成为“楚大楚”,还是易晓岚阴差阳错地成了“凌云峰”,他们的人生经历都充满了传奇性。这在历史中极少概率发生,读者却把他们作为一个真实故事接受。这是为什么呢?概而言之,就在于“偶然中的必然”。说偶然,在于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见,却也增加了阅读兴趣,适合进一步加工成为文学作品。说必然,在于这些故事的内在逻辑符合历史潮流发展的大趋势,是普遍性历史长河中的一朵带有特殊性的小浪花。

徐贵祥的故乡皖西是中国武装革命的发源地之一。他深爱着这片土地,多年来深入挖掘那些尘封在历史记忆深处的人和事。《英雄山》在观念、方法上都有新的建树。正如作者所说:“哪怕只有一毫米的超越,也要挣扎向上。”

(作者:西元,系解放军文工团创作室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