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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春

来源:解放日报 | 宣迪淼  2020年03月26日07:11

吃春,春卷、春饼、春盘、春盒、春蔬……最让人惊叹的是吃春花。人如果在春天吃上些花花草草,也会喜悦、明亮,活得热气腾腾的。在我家乡,乡亲们吃上新鲜的花草,就跟穿新衣服、挂新对联一样,让人欢喜。

古人在立春时吃一桌花花草草制成的菜肴,叫作试春盘。用芹菜、韭菜、大伙菜、艾果和毛团笋等组成盘菜,含有勤劳、长久、蓬勃的意思。如果说鸡鸭鱼肉所带来的是一种具有冲击力的富足感,那么新鲜的花草给予人们的是细水长流的生命滋养。文人试春盘吃得雅。唐时沈佺期在《岁夜安乐公主满月侍宴》一诗云:“岁炬常然桂,春盘预折梅。”寒梅报春,一枝梅花摘走了一个季节,立春时的梅花活跃在枝头,一朵朵高雅而纯粹。文人雅士将新鲜的梅花晒干放置酒壶,花香与酒香的碰撞,味道极美。“梅妻鹤子”的林逋后裔南宋人林洪的《山家清供》里,更是将梅花的落英在锅中煎熟,取春雪一锅,与白粥共煮,粥香与花香共语,让人自醉不已。这林洪算得吃货一枚,吃到春天的骨子里去了。

春天的家乡是一个处处有景、步步是花的地方。少年时,我一入山,把牛往草地上一放,自个儿就满山满垄地玩。乍一抬眼,家乡的映山红已竞相怒放。一簇簇,一丛丛,有红有白,漫山遍野。我摘下映山红,将花蕊轻轻抽去,一瓣瓣送往嘴里,一种混杂着淡淡酸涩的清雅之味溢满口舌之间。在我的少年时光里,吃一回映山红,就像留住了一种春的味道。

工作以后,读文史书,知道很多花花果果枝枝蔓蔓皆可入菜,有人还把花吃出了自己的风格:杨万里拿梅花蘸着土糖吃;袁枚常做藤花饼、玉兰花饼;梁实秋爱吃玫瑰花饼……“含英咀华”,这些人怕是要把春天化在舌尖上、咀嚼在嘴里、研磨在唇齿间、快活在心里头了。

这些年,教书育人,离开了土地。食堂里黄花菜是有的,也读到过写吃车前子“吃出我一嘴惆怅”的诗句。但是,拿着镰刀,在树枝上把花瓣揉了放在虎口拍一拳,爆裂,声音清脆,再入口慢嚼的光景,终究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