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大地知道你的童年》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董华  2020年03月06日10:44

作者:董华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年08月 ISBN:9787530219386

摘梨打枣摇晃杏

金灿灿的梨,红艳艳的枣,黄澄澄的杏,是乡村的标配。那些鲜亮颜色,宣布了田野和村庄果季的来临。

好吃的水果,不是凭空到手的,你得懂得怎么摘。

有些窍门知道或者不知道,似乎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但点点滴滴是智慧。比如“摘梨打枣摇晃杏”这一句口诀,说得简易,里边却含了不同果物采摘的丰富知识。记住了三个动词,别混淆,你就可以算得上能够识别果物来路的行家。

为什么是这三个动词起作用?其源头在于果品性质,和果木的各自长势。

和人一样,水果既有“皮实”和“娇气”之分,也有贵贱之别,气质和经济地位决定了对待它们的行为。

梨子的皮儿薄,汁儿足,耐不住碰,怕创皮。大个儿梨达半斤以上,小个儿的也不低于二三两。一个大梨,大人的一只手攥不过来。

梨子挂树的密度不很大,它在树上如疏星朗月。梨子的价值和追求劳动回报,是农民凝在心里的考量。梨子算贵重果品,梨树护理比其他果木繁重,从冬到春有许多事项要做,它俨然是农民心目中的大庄稼。而杏树和枣树,基本不需要护理。再者,梨树自小整形,分杈合理,树膛儿空间大,枝杈向四外展开,大枝杈能踩能踏,为摘果提供了条件。所以,去“摘”就是必然的了。

枣树,结枣密,树枝上有刺。人对它无管束,百依百顺。它喜欢往高里长,瘦高瘦高,枝杈探出得不广。因为枝杈稀疏,抡得开竿子,很利于“打”。打,疾风骤雨地打,是枣儿结得太多,一个一个地摘,整片林子岂不摘到猴年马月?不但费工夫,而且无必要,枣儿皮实,落地蹦三蹦也摔不坏。另个理由,说是打枣,其实每竿子都打在枣枝上,并没打到枣上。枣儿的柄轻悠悠,摇摇晃晃,也根本打不到枣上。受了震动,枣儿自然落下。最主要的,是必须“打”——有枣一竿子,没枣一杠子,不打,枣树容易患相互传染的“枣疯病”,就不结枣了。这真像革命者,越打越坚强。

杏树,长相也为庞然大物,生命期长。它一般靠自由生长。青春期定了的树形,以后会在高大和宽广方面扩展,而形态仍大体一样。因为横的大杈占了主调,那也就便于“摇”。杏儿同样结得密,农民把那密的程度形容为“蒜辫子”。它同样不怕摔,而且还有树底下的青草托着。新枝结杏儿,站老杈儿跺跺脚,或探身拽住新枝子摇一摇,一个个杏就纷纷落下。

摘梨,打枣,摇晃杏,几乎涉及村庄全部人力和物力。人马齐备的每场行动,需要强弱劳动力的配合,同时方便了人人尝鲜,利益共享,显示公平。摘梨,最具代表性,往往是青壮年男子上树。提上去的篮子有个挂钩,挂树杈上,摘下一个往篮子里放一个。装满篮子,用绳子续下来,妇女来接。妇女把梨倒在席上,待随后进行分类、装筐。打下来的枣,摇晃下来的杏,也是由妇女和儿童捡拾,完成工作。

上得去树的,虽然以男子为主,但“猴势”的姑娘和“女汉子”,上树的本领也很大,可她们一时时咯咯的笑声,往往耽误了树上树下的人干活。男孩子当然不会放弃一显身手、参与狂欢的机会,他们小猴子似的在树上穿行,大人全都喜悦。没了孩子在树上的攀爬,整场气氛就缺少了童子军带来的活泼。只是孩子的体型小,胳膊短,分量轻,力气薄,登细枝子摘梨还凑合,可打枣抡不圆竿子,脚震荡树枝摇不下来杏,有些遗憾。

果品如何采收,以上说了个大概,其他果物也不外这三种形式。大型果木,以摘为动力的还有苹果、杮子、桃、樱桃、海棠、李子、石榴等多种;以打为准则的,还有黑枣、酸枣、山里红、核桃、栗子在其列;打和摇兼具的,就该是桑葚。从中你可以判明,凡是摘的果品,果皮都比较细腻,果品取贵,受人重视;打的东西,反映了果物“批量大”,并耐得住磕打,人打击它不心疼。在打的系列,价值高的为核桃和栗子(打的过程,核桃、栗子的青壳会自然脱落,省了工时)。

用适当的方式收获果品,是农民历经多少年形成的智慧。看起来微不足道,却是人类在发展过程中通晓了物性以后深刻的认识。农家儿女对此基本技能、基本知识,早就烂熟于心,用不错,也认不错。当今,市场上什么水果都能够买到,买不到的是采摘知识。另外,遗憾的还有,上树本是孩子的一门“童子功”,而现今的孩子普遍不敢上树、不会上树了,吃市场上得来的“二手货”,非但尝不到水果刚下树时的鲜润,更觉不出亲自下手采摘所感受的“味外之美”的那个

“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