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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清晨

来源:今晚报 | 玄武  2019年07月14日22:38

阳光很好,清晨完美得像一只毛茸茸的虫子——有造物赋予的精致,慵懒,似动非动,似乎要永远如此。

它忽然加速,嗖地不见。已是中午。已是下午。已是黑夜。已是又一个清晨。已是又一年清晨。已是又一年清晨消失。已是又一代的清晨。已是又一代的清晨不见了。

明日清晨,气温又会高一些,但未必有光。我的岁月从不静好。它们像一把刀,沉,也静,而凶猛。

丁香开着,又折一枝。明天未必枝头还有。上次的丁香在桌头枯了,叶片还昂昂然,是一个人仰了脖子走路的样子。斜斜插了新花,香气盈盈于室。但我不看,只握旧的枯花。我爱日常,不喜花店的生意气息和美的做作。

有些美适合一人独对。如一人独对一座苍莽的大山像面对自己一生。如一人面向一条冰封的大河安坐不动。如一人明月之下穿过丛林。如此刻,我手持枯花,念想上一月攀树折花,满树花枝簌簌,惊喜微颤。室内,灯光之下,秀颀的花枝清晰映于壁上,毫纤可鉴。它像是从壁上正走下来的美人,人在眼前,裙裾和白壁尚未分离。

就这样坐着,一些字迹,一些诗行,像大地析盐一样自心中显现,渐渐清晰。饮完一盏茶,它们依旧,不再动,没有变幻。

一大片、一大片又一大片的梨花,高高低低沿路边延伸开去。有时树遮住了,或遇崖忽然不见,心里急切,像少年望见倾慕已久的女子在眼前消失。赶紧看路那边,啊,她在那边更妩媚。赶紧前行,啊,前面还是她婷婷站立。多么幸运的女子,在少年心目中,美得像十万亩梨花开放!

我的心荡动不息,我的心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扑棱着飞起来,飞得也不高,不快,还不知落向哪里。我一直不知麻雀叫声里的情绪,但这次我确定,这是一群惊喜的麻雀发出的叫声。

好的,我的灵就是那雀,它轻轻站在梨树上,这棵,那棵,还有那棵,一排排过去。我的灵要像雀一样小,轻,风微微吹起它的羽毛,它不会压坏哪怕一瓣梨花。我行车很远了,我的灵还在那漫野的梨花之巅的枝条上荡动,这只雀,那只,一大群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