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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2019年第1期|丁力:第三条经验

来源:《长城》2019年第1期 | 丁力  2019年01月31日16:10

1

都说深圳是个年轻的城市,清一色年轻人的天下。之前确实如此,最近悄悄地变化,至少在我眼里已经变化,大约是我接触的人年纪越来越大的缘故吧。

作为城市,四十岁确实年轻,但四十年前来深圳的年轻人,如今都退休了,还年轻吗?可许多退休的老家伙不服老,为了证明自己仍然年轻,故作活跃,变着花样组织各种活动。他们也经常拉我,但我有自知之明,能推即推。

退休之前,我的工作之一就是组织活动,为充门面,经常请一些老领导出席。每次念嘉宾名单,头衔听起来吓人,市委书记、市长、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军区政委、国务院某部副部长等等,但仔细听,这些显赫的头衔前面都悄悄加了一个“前”或“原”字。说实话,若不是“前”或“原”领导,他们也没那么好请啊。比较离谱的是有次从香港请来前亚洲小姐。尽管明明写着“前”亚洲小姐,但毕竟是“亚姐”,大家仍然希望一睹风采。主持人很有经验,故意把“亚姐”藏到最后,吊足大家的胃口,直到活动临近结束,“亚姐”才隆重出场。结果,一出场就引来一片叹息。我没有责怪秘书长,相反,还嘱咐按双倍支付出场费。毕竟,不是生活窘迫,谁还愿意这么老态龙钟硬撑着“隆重出场”啊。可是,对于某些退休老领导我没那么客气,不是嫌他们老,而是不喜欢他们抓起话筒就没完没了。出于礼节,也为了让活动上“档次”,每次都要安排老领导说两句,没想到有些老领导简直就是“话霸”,一说起来就没完,你说烦不烦?于是我嘱咐工作人员:下次一定要打探清楚,千万别请喜欢当“话霸”的老领导当嘉宾。同时心里告诫自己:等我退休了,一定要知趣,任何活动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也绝对不能当“话霸”。

这次误上贼船属于“温水煮青蛙”。他们先是建立一个微信群,取名“老知青”,我当过知青,而且也确实老了,关键是我对那段经历蛮怀念,所以欣然接受,这下我被他们抓住了。他们先在网上热闹,后来闹着从虚拟走向现实,提议老知青们聚一聚,还让我组织。

我当然不愿意,但群里许多人资历比我老,有些是我当年的顶头上司,还提携过我,不就是安排一场活动嘛,我不能那么不近人情,更不能让老领导感觉人走心凉。

根据人老喜欢当“话霸”的特点,我决定策划一场茶话会,专门让大家说话,尽量让老领导们说个够,但话题只限谈自己的知青经历,不能没边。时间是周六下午两点至五点,地点机关食堂。之所以安排周六,一是周末下午机关食堂歇业,茶话会时间可以适当拖延,二是万一“话霸”太多当日实在说不完,第二天周日可以继续。本以为考虑得非常周全,结果还是失控,没想到老领导们几乎人人都是“话霸”,于是不得不做出补充规定——每位发言不超过半小时。可就这样也说不完,一人半小时,几十位老同志,一下午能说几个?延续一日第二天仍然说不完。这种茶话会,既然搞了,就必须保证每位与会者都有说话的机会,否则老同志有意见,好事就变成坏事,怎么办?只能继续。原本一天、最多两天的活动硬是延长至一周。整整一个礼拜,每天下午老知青们集中在机关食堂开茶话会,轮流座谈他们当年的知青经历。

刚开始我还是耐着性子主持,渐渐地,我也投入进去了。每个人所谈的“上山下乡”的经历都很特别。宣传部陈大姐,看上去那么文弱,当知青的时候居然是远近闻名的“铁姑娘”;机关副书记老董,那么正统的老领导,“上山下乡”年月居然也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他谈得很在行,说偷鸡不能在本村,只能跑到外村偷,打狗不能出村子,必须等本村的母狗“起潮”,把外村的公狗吸引到村里来才动手。这样的细节,非亲身经历编不出来;政策研究室老刘,最不得志的老家伙,当知青的年代居然是公社副书记,自毁仕途的原因是放弃公社书记不当执意参加高考,辜负了组织的培养,结果……老知青们有些说得神采飞扬,有些潸然泪下,更有人委屈得痛哭流涕。

终于人人都讲完了。

不对,不是大家都讲完了,只能说大家都获得了发言的机会,如果任由每个老同志讲完,别说一周,估计一个月也不够。最后,我们用了整整一个礼拜,还是不对,不止一个礼拜,从上个礼拜六到这个礼拜日,其实是九天时间,茶话会才让机关退休的老知青们每位都获得了发言的机会。

最后一天下午,也就是本周日的下午,活动结束,照例要有一个总结。我主持,还没开口说话,统战部的老部长就说不行,还有一个人没说。

“谁?”我问,“还有哪位没说?”

下面一片骚动,互相看,在找谁还没有说。

“你呀,”老部长冲我大声喊,“你自己还没说呀。”

“我?”

“是啊,你自己还没说呢。你不是老知青吗?”

其他几个老家伙跟着起哄。

关于我的老知青身份,一开始就受到怀疑,因为我明显比他们小一拨,从年龄上判断,我应该没资格当老知青,但我确实经历过“上山下乡”,实实在在当过知青。至于为什么比大家小一拨,因为有一段不光彩的故事,我其实不想说,但经不起大家起哄,再一想董书记连当年偷鸡摸狗的勾当都说出来了,我自曝家丑也无妨。

2

之所以比大家小,一是因为我是最后一批“上山下乡”的知青,二是因为在我们那批知青中,我年龄也最小。至于为什么最小,真不光彩。

如果正常上到高中毕业,我正好可以躲过“上山下乡”,但初中毕业那年,赶上所谓的“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学校突然抓起了教学质量,不仅恢复考试,而且恢复升级留级制度。恢复考试我不怕,因为我家就住在图书馆,没事就看书,潜移默化、触类旁通,就是不上课,应付初中考试也不成问题,但恢复留级不是按考试成绩,而是看政治表现。什么叫政治表现?老师也把握不了,干脆搞无记名投票,反正每个班一个留级名额,全班同学每人无记名投票选举一名同学即可。结果,我得了十九票,尽管远远没达到半数,但仍然全班第一,于是,我留级。因为感觉很丢人、无地自容,我干脆不上学了,求父亲走后门帮我提前“上山下乡”。

留级对我的打击很大,让我第一次学会反思。既然学习成绩最好,为什么被留级呢?

反思的结果不怪老师也不怪同学,只能怪我自己。正因为我学习成绩好,所以非常骄傲,每次考试抢着第一个交卷,而且交卷的时候故意把板凳弄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于是我得出自己人生的第一条经验:骄傲令人反感。大家普遍反感我,当然我得票最高。

正因为学习成绩好,所以我受到班上最漂亮女同学的青睐。我真没谈恋爱,那时候也不懂什么叫谈恋爱,但眉来眼去还是有的。该女生叫毕燕,于是我经常在教室里大声朗读课文《海燕》,因为那里面也有一个“燕”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都看出来我喜欢毕燕,也看出毕燕对我有意,于是,我获得了人生的第二条经验:出风头遭人嫉妒。

从此,我时常提醒自己要谦虚,要低调,不能骄傲,别出风头,但秉性难改,未能做到,可如果没有自我总结与提醒,更糟。

除了年龄比其他老知青小一拨之外,我对知青的认识也与大多数人不一样。大多数老知青认为“上山下乡”是一个错误,甚至是一场灾难,我却不这么看,大约是因为我“上山下乡”的地方并非真正的农村,而是建设兵团吧,更因为我小时候碰巧读了一个图书馆的书的缘故,才华藏不住,因此获得重用,所以我在兵团并没有吃那么多苦,感受与大多数老知青不一样。

3

我当知青的南京军区建设兵团4师18团位于江浙皖三省交会点。站在宿舍门口,迎着早晨第一缕阳光,极目远望,除了漫山遍野整整齐齐冬青树一般排列的茶园之外,就是远处突兀在绿色之中的一扇红瓦,那里是浙江长兴泗安镇下面的一个供销社。傍晚,推开朝北的窗户,依稀看见江苏宜兴牛头山煤矿高耸的井架。此地属于丘陵地带,不同于我小时候随父母下放的江南水乡,也不像我居住城市那样山水分明,兵团境内虽然延绵起伏,却也波澜不惊。此处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大约正因如此,南京军区才从战备考虑在这里设立兵团。最近的一次发生在1949年,解放大军过江后,“宜将剩勇追穷寇”,国民党一个军曾在此地溃散,其中一部分散落民间,所以至今仍能听出当地人的南腔北调。稍远一点的是1937年,日本鬼子从杭州湾登陆,迂回包抄南京,中国军队仓促在这里构建防线,匆匆赶到的川军弟兄留下数千英魂,最终也未能阻止日军的铁骑。我在兵团期间,赶上“农业学大寨”,强调以粮为纲,愣是要在丘陵种植水稻,我们不得不在两丘之间蓄水造田。每年冬天兴修水利,挖泥塘、筑水坝,我们都能挖出未爆炸的迫击炮弹。不知是当年日本鬼子打过来没爆炸的,还是49年溃散的国民党军队随意丢弃的。知青们虽号称“兵团战士”,却也很少接触炮弹,出于好奇,或是苦中作乐,有人故意把炮弹藏在焚烧的灰肥堆中,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差点闹出人命。指导员立刻下令,坚决杜绝此类玩笑。

因为走了后门,我被分在2连。

其实应该叫1连,之所以称2连,估计是为了避嫌。因为,本连集中了全团所有的“高干子女”。兵团干部子女中学毕业后落实回乡,不可能留在团部,也不舍得被下到偏远连队,紧挨团部的2连就成了他们冠冕堂皇的最佳去处。

团首长其实算不上高干,因此他们的子女也算不上真正的高干子女,但在当时兵团的那种氛围下,他们比真正的高干子女更加“高干”。

真高干子女也有,他们大都来自上海、南京、杭州等大城市,最不济也来自本省的合肥。家长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与兵团领导打了招呼。有些是首长夫人明确请求“尽量照顾”,另一些则是高干本人强调“严格要求”,结果都一样,团里无论从“尽量照顾”还是从“严格要求”的角度考虑,统统把他们安排在2连。因此2连被称为“干部连”。

除了干部子女之外,另一类是具有文体特长的知青。那年月强调“政治挂帅”,文艺演出甚至体育比赛也被视为“政治活动”,所以各单位都很重视。兵团本身就是政治的产物,自然更不例外。但这些活动常常与生产任务相冲突,团里领导从实际出发,把所有的文体骨干集中在一个连队,需要参加兵团内部文体活动或与地方上搞联欢和友谊赛时,动用一个连队的文体骨干肯定比从各个连队临时抽调知青方便。再说,除了演出和比赛外,平常更需要排练和训练,倘若不在一个连队,而是分散在各营各连,天天排练或训练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所以,2连更像是“代表连”,2连的篮球队代表本团的篮球队,2连的乒乓球队自然也代表全团的乒乓队,至于2连的文艺宣传队,则更是全团的宣传队。因此,除了干部子女外,2连的其他知青大都有文艺或体育方面的特长。

我算是个例外,本人既无任何文艺体育特长,更非高干子女,仅仅是因为父亲托关系走后门,我才来到建设兵团,而且被分配在2连。

今天回头看,这当然是好事,否则,我这样小地方小户人家孩子,哪有机会面对面接触这么多来自大城市的知青和干部子弟?据我的实际接触,发觉干部子弟虽然良莠不齐,但他们的基本特征都高度一致——拒绝平庸,所以,2连的干部子女表现为严重的两极分化,不是“坏”得出奇就是“好”得出众,“坏”主要表现为无所顾忌。那时候知青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想早日回城,所以,知青们比较注意自己的形象,努力表现,否则,将来谁推荐你上大学或招工?而干部子女则不必顾及这些,他们的父母再不济职位也高过连长和指导员,否则怎敢称干部子弟?因此他们从骨子里并不买连长、指导员的账。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普通老百姓”,少数干部子弟甚至故意做一些出格的事,以彰显自己的敢作敢为和与众不同。但有两个人除外。一个是我,另一个是陈谨夫。我是因为心虚,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高干子弟,更因为刚刚从留级的阴影中总结出两条教训,所以不敢造次,陈谨夫则因为其父对其要求特别严,如此,我俩就成了干部子弟中的另类,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起,成了挚友。

4

分班。有文体特长的知青分在茶叶班,无文体特长的干部子弟分在水稻班。如此,我与陈谨夫分配在一个班,成为真正的“战友”。

水稻班艰苦一些。收工的时候,我们赤着脚、提着鞋,狼狈不堪,搞得像败退下来的伤兵,而茶叶班那些“文体兵”身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男男女女一路说说笑笑、喜气洋洋,像凯旋而归的勇士。难怪我们班的干部子弟有逆反心理,逮着机会就故意惹事。

还是我和陈谨夫除外,我们老老实实的,不惹事。我和陈谨夫比较谦虚,不像其他人那么高调张扬和肆无忌惮。班长派人赤脚下田铲秧,其他知青把脸撇向一边,装作听不见,故意不买账,我因为并非真正的高干子弟,更因为刚刚获得的两条人生经验,所以不用班长点名,主动脱鞋。但铲秧需要三个人,除了我和班长外,还需要一个人脱鞋。谁?当然只能是陈谨夫,因为其他知青根本不看班长,班长不能对着空气布置任务。

刚开始,我以为陈谨夫与我一样,是混在干部子弟队伍里的假高干子弟,因此我把陈谨夫当成自己的同类,铲秧间隙,我还与陈谨夫说些小话,说还是人家干部子弟好啊,可以穿着鞋在上面挑秧,站在冰冷刺骨水田里铲秧的,只能是我们普通人家子弟。陈谨夫并没有附和我,矜持而有节制地笑笑,说也不要这么想,总得有人脱鞋嘛。后来,当我获悉在我们水稻班,真正的高干子女只有一个,竟然就是和我一样低调甚至比我更低调的陈谨夫时,我不仅十分惭愧,而且对他肃然起敬。再后来,时间久了,大家都逐渐知根知底,我才知道在我们班这些所谓的干部子弟中,有些人的家长其实就是一般干部,连科长都不是。更让我意外的是,我们班那个最喜欢摆高干子弟谱的知青,其实他父亲只是另一个团的股长,论级别,甚至还不如我父亲。于是,我找回一点小小的自信,同时发觉现实与书本相差实在太远,人怎么可以这样呢?他们不总结自己的人生经验吗?高干子女是能冒充的吗?又一想,有些人不就是喜欢显摆嘛,比如我自己,当初如果不是那么喜欢显摆,能留级吗?不同的是,我已经吃过亏了,反思出了两条经验,所以不敢那么高调那么显摆了吧。再与陈谨夫一对比,发觉做人确实是谦虚低调一点比较好。

连长和指导员把干部子弟集中在水稻班并非故意整我们,也非为了锻炼培养,而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水稻班的工作是硬任务,不能耽搁,茶叶班的工作是软任务,除了春茶采摘那几天,其他时节,比如除草和施肥甚至修剪茶园的季节,早几天晚几天没关系,因此,茶叶班的知青可以随时集中训练或排演,而水稻班不行。说实话,我当时非常羡慕茶叶班的知青,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调到茶叶班,不仅每天可以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而且与那么多活力四射的文体女知青在一起说说笑笑,肯定比整天看着身边这些“高干子女”狐假虎威心旷神怡。但我调到茶叶班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既无一点体育特长,也无任何文艺天赋,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文体兵”呢?我不得不放弃幻想,埋头做自己的事。

我的“事”还是看书,习惯了。二姐给我寄来一套“知识青年自学丛书”,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我至今记得它的样子,封面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年轻人捧着一大摞书,暗喻知识给了他力量与志气。我是留级生,通过走后门提前“上山下乡”才获得初中毕业证,此时更需要力量与志气。

除了习惯外,还有不服气。因为留级连高中都没上成,学历还不如毕燕,于是不甘心、不服气,我希望通过自学达到高中水平,至少要和毕燕平起平坐吧。因此,我没有把那套丛书当作闲书读,而是当作课本来学习。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学习,很认真,每道思考题都认真思考,每道习题都认真做,然后对照后面的标准答案,检查自己的学习成果,发现不对,从头再来,实在弄不懂的也没关系,可以问人。我当时问的就是陈谨夫,因为他是高中生,而且好像成绩不错,凡是我问他的题目,陈谨夫都能帮我解答,偶尔当时解答不了的,过了一天也能解答。

陈谨夫自己也是喜欢学习的人,业余时间他也看书。不过,我们所看的书目不一样,我主要看那套“自学丛书”,陈谨夫则主要看文艺类,比如《奥德河上的春天》等等,全部都是我家那个图书馆里没有的。我当然知道文艺书比“自学丛书”更好看,我也想看,但一想起毕燕正在读高中,我就逼着自己忍痛割爱,强迫自己只看“自学丛书”,坚持做习题,自己给自己布置作业,并监督自己按时完成。

陈谨夫也做作业,他的作业是写诗和写散文。大约是我经常向他请教习题的缘故,陈谨夫也偶尔让我看他自己写的诗和散文。我觉得他散文写得不错,因为他写的散文里面有故事,而且是我熟悉的故事,比如有一篇写我们夏天一起跳到水里堵涵洞的故事,我们仿佛成英雄了,连跳下去之前的思想斗争都写得那么精彩。其实当时我很紧张,没想那么多,只是见陈谨夫跳下去了,我也只好跟着跳而已,再说,平常遇到脏活累活都是我和陈谨夫的事,当时遇到险情,必须有人跳下去堵涵洞,不是我们跳谁跳?至于他写的那么多诗,我也看了,但水平到底怎么样我欣赏不了。除了毛主席的诗词和初中课本上的“白日依山尽”“床前明月光”之外,我对诗一窍不通,因为我小时候看的那个小图书馆里的书,基本上全是工程技术类,文艺书都被烧了,一本诗集也没有。直到他的一首诗在报纸上发表了,我才晓得陈谨夫的水平原来那么高。

……

编辑推介:

作品用轻松幽默的语言回忆那段“上山下乡”的岁月,作者没有控诉,而是用轻松平和的心态剖析、反思真实的历史和真实的人性。“第三条经验”不仅是从历史中总结出的社会人生经验,更是人对于历史不可压制的反思和倾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