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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神叩门应未迟

来源:中国文化报 | 冯骥才  2018年11月08日06:32

偶然从文友那里听得向云驹还是个诗人,初闻不信,以为是讹传。一日忽然从邮箱收到云驹发来的“一包诗稿”,读过之后,深信之前,先是惊愕不已。他能写出这样好的诗?

二十一世纪初以来,在我们掀起的全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和普查中,云驹是我密不可分的铁杆搭档。那十多年间,纵横于田野的辛苦奔波,到处文化的煽风点火,都离不开云驹“并肩战斗”。我曾说那个时代云驹是“天天都会与我通电话的人”;一起谋划、操作、喜怒悲欢。他责任感强,敬业,踏实,执行力和文字能力都极其出色。他还是最早的“非遗学”的创者之一。抢救工程中所有重要的理论性文件的起草都由他来执笔。我当然深谙他的文字——缜密、严谨、简洁和富于逻辑。应该说,那个规模空前的全民族文化遗产的抢救工程,也极大地开拓了他的文化视野和思想视野。在我的眼里,他将是一位很优秀的文化学者。

可是他怎么能写诗呢?我怎么从来没从他身上看出一点诗的蛛丝马迹?没有从他那些长篇宏论的文字里感受诗的节律?诗人的韵致能叫他藏匿得如此密不透风吗?

然而,翻开他的诗稿,无论是对长城和丝路精神的想象,对黄土地里历史精魂的寻找,对山水人文性格的描绘和忘情的讴歌,还是对个体生命的含着韵味的哲思,以及时间汪洋恣肆的阐释,分明都是另一个向云驹了。非学者、非报人、非理论家的向云驹。一个想象放达、神游天外、跨越时空、开怀歌唱、文字踏着平仄跳舞的向云驹。

“脚,走过时是一条路,站立时是里程碑”,这是一首多深邃又优美的散文诗。

有的人会有两种思维,一种是冷静的理性,一种是发烫的感性,一种从属于严密的大脑,一种从属于自由的心灵。这样的通才古今中外都有,无须举例,但如果它出现在我的身边,出现在思维严密的向云驹——而且是年近甲子的向云驹身上,不免有点突兀与惊讶。当然,比惊讶更多的却是惊喜。从此,他的世界多了一倍。多了一倍的空间,一倍的力量,一倍的生活。来得晚了吗?不,正逢其时。

还要追究一下,对于向云驹,为什么在人生出现夕照时,诗神才来叩门?是因为曾经太强的社会责任带来的太多的思考与工作压在自己身上,不知不觉抑制了他潜在的诗情?正是这样吧——才有今天如此神奇的诗的井喷!

还要说,自世纪初,我从文学进入他的文化领域,一起为时代转型期中国文化的传承奋斗多年。如今,我老了,一半退回文学,没想到他拎着诗稿找我来了。昨日的战友又成今日的文友。

多好的缘分,自然欣喜,因作短文致贺,且为序也。

(本文系作者为向云驹诗集《眼睛是身体的乌托邦》所作的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