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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传播没有捷径,以真实性触碰世界文学高峰

来源:文学报 | 郑周明  2018年10月20日09:56

当一个作家开始思考自己的作品如何在国际传播时,这既意味着一种肯定,也可能是一种负担,近年来随着当代作家主动“走出去”的话题逐渐增多,伴随着的写作焦虑也呈现弥漫之势。如何在自己并不熟悉的异国确定读者群?通过文学奖获奖的途径来打开传播是否是更便捷的方式?这样的“读者群焦虑”和“文学奖焦虑”困扰作家时,又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着他的文学观和写作观?进一步而言,成为一个世界性作家,他需要坚持的不变特质和可变部分又是什么?在近期由上海交通大学外语学院多元文化与比较文学研究中心、上海市外文学会主办的贾平凹专题研究会暨首届中国文学国际传播论坛以及文汇报社主办的文汇讲堂讲座上,作家与国内外学者的探讨引申出了上述话题。

长期关注中国当代文学译介的德国波恩大学终身教授、汉学家顾彬针对“读者群焦虑”坦言了他的看法,他认为中国当代文学“走出去”,了解读者群体是首要问题,比如德国文学市场中女性读者占据了七成之多,如果能在具体翻译策略和书籍装帧角度针对女性读者有所侧重,那么或许对出版传播有所帮助。然而,这个观点也并非适用于所有当代文学情形,正如他也承认,文学的概念从18世纪以来就经历了许多变化,欧洲和美国的文学观也经历了冲突与融合的过程,如今在德国和法国依然会有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的划分,在美国市场则将大众类型文学视为主流。不同国家文学市场的特征都在左右着一部作品在当地的翻译传播效果。

近年来,人们注意到当代文学“走出去”大致有两种模式,一是有着类型文学气质的作品或是网络文学,通过商业出版社和网络运作得到较多国外读者关注,并且在翻译语言种类上也更为丰富;还有一种则是以严肃写作为代表的作家群,翻译传播过程相对较为缓慢,也更依赖译者的翻译能力以及与出版社的配合。比如作家贾平凹早在1991年就于美国推出了《浮躁》英文版,但直到近年才继续推出了 《废都》《带灯》《高兴》的英译本。与此相对照的,是像麦家、刘慈欣这类作家作品,近日在德国法兰克福书展上,《风声》《三体》便得到了国际出版机构的追捧,麦家的小说融合了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的双重特质,《解密》《暗算》的英译本有着良好的市场反馈,这次书展上《风声》实现了英语、意大利语、葡萄牙语、土耳其语、芬兰语的5个版权输出。刘慈欣的作品也受到德语市场关注,此次带着《三体 2》德语版亮相书展,与当地研究者对话科幻写作。

面对翻译传播的复杂性与多向性,贾平凹展现了平和的心态,他的作品因为强烈的方言和传统白话文特质,呈现出较高的民间性与民族性,往往被认为是较难翻译的那一类作品,对此他也表示,自己虽然并不了解作品译本的翻译质量到底如何,但翻译并不应该着眼于逐字逐句,而是翻译一种文化。与此相呼应的是,顾彬也提到德文版《红楼梦》的译者弗兰茨·库恩在1932年翻译时便采用了一种古典意味的德语,传递了相似的文化气质,直到今天这个译本依然受读者欢迎。文学翻译和传播的焦虑会通过多种形式和途径影响作家的思考,贾平凹对此则持有清醒的看法,他认为对世界文学作出贡献,成为世界文学的影响者,并不意味着要去迎合某些潮流,恰恰相反,“真实地、准确地写出中国现实社会、写出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也就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对于“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句话他也有着更深的理解,他相信对于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作家而言,写作的特殊性是一直存在的,但它又能产生面向世界的普遍意义,并且愿意坦诚自己吸纳其他文学高峰的普遍性,“由特殊到普遍,再由普遍回到特殊,这样的过程是冲撞的、破裂的、痛苦的”,但如此才能够分析、吸纳,融合、重新生成更好的文学面貌。他对特殊和普遍的看法,让人联想到近期诺奖作家帕慕克在访谈中也有相似的观念:“小说的艺术,在于从特殊看到普遍。我知道如何以一种准确而真诚的方式讲述我的故事,也同时在讲全人类。不是因为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而是因为我知道我的心。”

而实现这一过程自然依赖于作家的自律和自信,贾平凹也期待自己和所有作家能够既 “竭力增强自己的能量,提高自己的力量,以适应全世界的文学环境”,也“超越地域、国家和民族,建立世界视野的想象力”。事实上,在当代文学的写作生态中,贾平凹持续不断的写作能量一直备受肯定,复旦大学郜元宝教授特别指出,贾平凹的写作看似一直在书写乡村文化,回避城市题材,但是他的乡村叙事和历史叙事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他笔下的乡村都是有清楚的历史记忆,“他为都市化进程提供一面清晰的镜子,并不断反思其制度与文化的根基。他在语言和叙事以及人物描写上的返璞归真,主要是努力在中国与世界、现代与传统、中心与边缘、乡村与都市之间,建立必要对话和对照关系,竭力扩展中国当代文学的广度与深度”。

在谈到如何更好地推动文学译介传播时,许多专家学者都指出了一个重要前提,即一个国家的作家需要持续不断地积累,深入书写本国文化的真实性与艺术性,在这样的基础上平等展开对外交流,进一步而言,则可以如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陈众议所提出的不必盲从西方的经典谱系,亟需建构起自己的话语体系与经典谱系。上海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院长彭青龙则认为,国际传播应当是出版商、译者、学者共同努力,学术推介尤其重要。贾平凹形容面对自我和世界时的写作状态是四海漂泊、守株待兔;帕慕克说文学在全世界传播,就像迁徙的鸟。鸟终将越过许多人的上空,而更好的译介环境将带来更自在的风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