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夏日有一处瓜园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 | 阮直 2018年09月03日08:31
内蒙古科尔沁草原的南端再往南就不是草原了，是吉林省洮南市那金乡永安村的农田了。
在耕地与草原的对接处有一片香瓜地，瓜地不过两亩方圆，是那金乡永安村老李头儿家的耕地。不种粮食种香瓜，老李头儿也就成了这片瓜园的“老大”，人称李把头儿。
年近80岁的老李头儿一个人侍弄着这一片瓜地实属不易。女儿早就劝他把地包出去，到县城与自己安度晚年，可老李头儿不干。
老李头儿是聋哑人，终身未娶，女儿是领养的，他不想给女儿添麻烦。在这片瓜地，老李头儿活得舒服，他有领地领主的感觉。春种夏收，香瓜罢园之后，他就回到乡里的敬老院，春暖花开再把瓜窝棚支起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地过着种瓜卖瓜的日子。
老李头儿种瓜、侍弄瓜、卖瓜全是一个人。香瓜熟了，人来人往的更熟，只要肚子里能装下，吃多少不算钱，临走扔下“仨瓜俩枣”就可。那些小孩子们来吃瓜给1元钱就随便吃。这些年，谁家也不缺吃少喝，到瓜园吃瓜图的就是一口鲜，一个瓜足够了，细算起来，老李头儿也不吃亏。
有些外出打工读书的乡亲与孩子们回家探亲、休假，路过这片瓜园都要停下脚步，看看老李头儿，看看瓜园。并拿出一些小礼品给他，那是老李头儿最得意的一件事情。可他又很少自己享用这些小礼品，回头又分给了乡亲们。分送这些礼物时，他嘴中总是嘟嘟囔囔着什么，像是说给别人，其实是说给自己，是为了让自己记牢那些人送了他什么东西的。
老李头儿这片瓜园里的瓜其实并不甜，他也不懂得引进新品种，就是自己瓜地里的种子，一年一年重复着种，早就退化了。瓜的个头儿不仅不大，糖分也不足，可乡亲们也没人在意瓜是不是一年更比一年甜，大家知道，老李头儿种瓜压根儿就不是为了挣钱，反正两亩地，挣多挣少也没多少。
有一年，芒种已过个把月，乡亲们还不见老李头儿下地育秧。他去哪儿了？过往的乡亲们走到这片撂荒的瓜地前都要驻足四处瞭望，不见瓜窝棚，不见老李头儿，一脸茫然地离开了。
这一年老李头儿病倒了，在女儿家过了夏天，这一年那金乡永安村没有香瓜。
次年，还没到芒种，老李头儿就到瓜地里支窝棚，过往的村民知道老李头儿回来了，用手语或微笑与他打过招呼，就到地里帮他耙地、修渠，老李头儿回个微笑也就了事。
这一年夏天用力过猛，雨水大了，庄稼喜悦了，可香瓜郁闷了。香瓜的糖分更淡了，可乡亲们好像忘了香瓜应该是甜的，大家照买，照吃。
还没等香瓜罢园，老李头儿又倒下了。是几个早起上学的孩子们买瓜时发现的，老李头儿安详地躺在自己的瓜窝棚里，孩子们都不害怕。
女儿来料理他后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木头箱子，里边除了有几千元的散钱，还有一份不知是哪年哪月写的遗书，大意是：这些钱在我过世后，就留给乡敬老院吧。这么多年，我不去女儿家，望女儿理解，因为在瓜地里干活儿，我觉得自己还活着，只要有人吃我的瓜比我挣钱都开心。今后这片地是谁的我不知道了，但我希望他还能种瓜，别撂荒了这片地。咱这儿不出产什么水果，让夏天的村里有一处瓜园吧，聚人气呀！（阮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