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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任晓雯《好人宋没用》:在弄堂深处遇见我们的母亲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18年04月20日16:04

获奖照片

日前,由上海市新闻出版局、上海市作家协会、中共上海市黄浦区委宣传部主办,思南公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承办的“在弄堂深处遇见我们的母亲——作家任晓雯《好人宋没用》读书分享会”于上海思南公馆举行,《好人宋没用》刚刚获得第十四届“十月文学奖”长篇小说奖。评论家吴亮、张闳、木叶及本书作者任晓雯出席活动,与各界读者一道分享了对弄堂深处普通平凡之母亲形象的思考。

《好人宋没用》讲述了一位苏北女人宋没用在上海艰辛打拼、忍辱负重、立足生根的故事。宋没用,生于1921年,卒于1995年。再普通不过的老太太,似乎谁家都有一个,耳聋、多话、皱皱巴巴。任晓雯书写她的一生,不仅贯穿起中国的现当代历史,还使上海的风貌得以多面展现。但此书的终极目的,不止于书写历史和风土,更是要追问生命和苦难的意义,探讨至关重要的死亡问题。在这样的探讨追问下,宋没用不再是遭人嫌弃的幺女,面目模糊的妇人,被儿孙忽视的老母。她的名字,她的人生,都在文字中留下抹不去的印记。

评论家吴亮说:我相信《好人宋没用》是一部进入图书馆,多年后还会被人阅读的作品。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上海,它是上海,又不是上海。宋没用,1921年出生,这也是我母亲出生的年份,我的母亲也姓宋。要不是任晓雯的写作,这样的母亲连一句话都无法留下,因了《好人宋没用》,她们现在得以存活,如此精准、冷静、中立、不厌其详,让我感到佩服。小说就是虚幻的一个梦,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说不是“给”,“给”是无视读者。《好人宋没用》并没有“给”我太多东西,它和我之间产生的是一种对话。我能闻到这部小说里的气味,仿佛置身于人物的室内的场景,看到这些人物就在我的身边说话。任晓雯写的人物对话非常精彩。《好人宋没用》的笔调是很冷的,这和卡夫卡那种概念化的冷还不一样。里面有悲悯,但是没有同情,更没有廉价的煽情的东西。用的简单的短句,但每个句子里都藏了东西。读的时候,有大量的时间你会停住,这种迫使的停顿,会让你回头再看一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评论家张闳认为《好人宋没用》标志着任晓雯走向一个大作家。文学的写作尤其是小说,有聚焦大人物的,也有写普通小人物的。当下的创作,为什么人来立传,不再是历史上的权力关系,而是对每一个生命的关注和肯定。关于母亲,莫言小说《欢乐》里齐文栋的母亲,跟《好人宋没用》里宋没用的母亲有点儿像,都是老的已经不行了,一点用没有,像破抹布一样的母亲形象。尤其在农村,有很多这样的老人,没有钱、没有力量、没有文化……儿女们亲眼目睹着她们的衰落。在被牺牲的一生里,她们对于整个社会、历史、人类的发展也许都没什么用,但是对我们子女来说却是有用的。她们做着她们应该做的事情,没有她们,就没有我们。因此,这类母亲形象值得重新考量和关注。离奇、惊险或者跌宕起伏的故事,诚然会吸引更多读者。但对承载故事之容器的语言,如语言质感、语言色彩的关注,才是好作家应有的品质。当许多人都在非常用力地企图渲染某种东西的时候,通过简洁的叙事句子来呈现文章的气息和现场感的小说已经不多了。《好人宋没用》便是这为数不多的小说之一。

“《好人宋没用》,这个标题是比较微妙的,好人又是宋没用,她好像有点矛盾修辞。就像任晓雯自己在一篇随笔里说过的,小说和非虚构作品不太一样的地方在于,它总是有两点是人类的理性无法完全解释或者无法完全框定的。一个是道德,还有一个是死亡。”评论家木叶说。任晓雯的这部长篇小说恰恰是把这两个元素糅合在一起的一种自己的解读。所谓的道德,肯定和好人有一定的对应或者是相互之间存有张力。说到死亡,这个小说里的主人公宋没用,从他1921年生,到1995年去世,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阶段里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小人物的生老病死。一个女人的一生,通常会有女儿、妻子、母亲三个身份的集聚。宋没用的一生也是从最小的女儿开始。因为是幺女,她不被父母家人所重视,但是最后把父母送终的恰恰是最不被重视的她。《好人宋没用》里多次写到了死亡,即便是一些污秽的存在,任晓雯也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刻意渲染苦难,这是一个好作者心智成熟的重要标志之一。任晓雯是同龄的这一代作家里语言非常独到的一位,而且也是反省自己非常多的作家。我很少看她写当下霓红灯闪烁的故事,她每次写小说,都是一个不断发现的过程:发现她到底能写什么,哪些是她的优长所在,哪些是她的短板,从而真正找到一个愈发清晰的自我,找到一个清晰的世界书写出自己的好的故事。

谈及弄堂深处的母亲形象,任晓雯说:我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做了一个庞大的资料库。现在小说里呈现出来的风物、服饰、器皿等细节,都是最后选择的结果。还有大量的细节已被我在写作过程中踢出去。但小说写作最后靠的还是想象力。光有资料成为不了小说。我要用它们先在头脑里搭出一个场景来:我跑进去以后看到人、看到建筑、看到颜色、闻到空气中飘着什么气味。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的气味,从1921年到1995年,不管场景怎么变,我抓住的那种上海的气味则贯穿始终。

中国人传统的观念是以血缘论关系亲疏的。我自己对此不作评判,只是把一些典型的观念方式并置在小说里,比如《好人宋没用》里的四个重要观念:宋没用的妈妈面对死亡的恐惧,像溺水的人一样,抓住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拜。宋没用的婆婆是什么都不信的人,她跟天作对,什么都不怕,最终在对生命的讥诮中冷笑着去世。宋没用的东家是基督徒,她面对死亡和苦难非常平静。宋没用的女儿,则非常狂热的崇拜着一个偶像。这四个人的态度,成为小说的一条隐蔽的线索。我在小说里并不判断善与恶。我只是用同等的状态把她们陈列在那里,让她们形成中国人面对死亡、面对生活、面对苦难的精神光谱。我和我的人物是平等的,我跟读者也是平等的。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阅历和道德标准。宋没用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但我愿意把她这样的人称为好人。因为她在最最黑暗的时候没有害人,保住了底线,她身上有出于本能和直觉的善意的人性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