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一

梁晓声《雪地猎狍》者，顾名思义，乃是描写了一场“雪地猎狍”的经历，在这篇散文中，作者使用了先抑后扬之手法，展示狍子夫妻之间缠绵悱恻、柔情万丝、相濡以沫、舍身相护、深沉执着、动人心弦的泣血大爱。

二

在展开“雪地猎狍”之前，文章连续四次使用抑笔，展示了狍子之“傻”。

文章起笔即言“北大荒的野生动物中，野雉多，狍子也多”，这当然是描述狍子之多了，文章随后又引用一首民谣“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雉飞到饭锅里”，这就使用夸张手法，再次描述了“狍子多”，而能够“棒打狍子”者，则既展示了狍子之多，也展示了狍子之“傻”，就为后文“雪地猎狍”起了铺垫之用。

随后，作者使用正侧面描写相结合手法，描写了狍子之“傻”。

文章首先正面描述道“狍天生是那种反应不够灵敏的动物”，接着又侧面描述了狍子之傻“人们叫它们‘傻狍子’，觉得别人傻，就说‘瞧他吧，傻狍子似的’”。

再后，作者描述了两个场景，以拟人手法展示了狍子之“傻”。

作者先描述了第一个场景。

它们见了人，“当然也跑”，但是“没跑出去多远，就会站住，还会扭头望人，仿佛在想——我跑个什么劲儿呢，那人不一定打算伤害我吧”，这一笔也，既以拟人手法描述了狍子之傻，同时也逗引了“雪地猎狍”，就为“雪地猎狍”起了铺垫之用；接着，作者直抒胸臆道“狍真的很傻，很少见那么傻的野生动物”，再次展示了狍子之“傻”。

作者又描述了第二个场景。

夜晚时分，一辆汽车车灯照住了一只过路之狍，狍子就“站在路中央不动了”，“它似乎想弄明白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亮的一片光会照住它”，就在它恍惚之时，“司机一提速，狍被撞死了”，这里也以拟人手法描述了狍子之“傻”。

最后，作者借助听闻，侧面描述了狍子之“傻”。

作者“在北大荒当知青的6年间，每年都听说过汽车撞死狍的事”，“不但汽车撞死过狍，连拖拉机也撞死过”，尤其是“东方红”履带式拖拉机，“即使挂到最高档5档，又能快到哪儿去呢”，“但架不住傻狍子愣是站在灯光中不跑啊”，这就又一次描述了狍子之傻。

三

狍子真傻么？

作者直抒胸臆道“狍的样子其实一点儿都不傻，长得还很秀气”，如此就使文章转抑为扬了。

接着，文章以鹿来对比描写了狍子形象，其中有一言“狍虽是野生动物，但又显然太缺乏‘野生运动’的锻炼”，就再次为“雪地猎狍”起了铺垫之用。

随后，作者用一句话“狍，傻在它那一双大眼睛”，似贬实褒，展示了狍子的清纯如水和胸无城府。

作者说“狍的眼中，尤其母狍的眼中，总有那么一种犹犹豫豫、懵懂不知所措的意味”，“我这里将狍的眼神比做仿佛到了该论婚嫁的年龄，但仍然缺乏待人接物的经验，因而每每陷于窘状的大姑娘的眼神”，这里，作者用人类来类比狍子的犹疑懵懂，就为“雪地猎狍”再次伏笔也。

随后，作者不吝笔墨，再次描述了狍子的戒心不足，“狍发现了人，并不立即逃跑。它引颈昂头，凝视着人。也许凝视几秒钟，也许凝视半分钟甚至1分钟之久”，“要看它在什么情况下发现了人，以及什么样的人，人在干什么”，“狍对老人、小孩儿和女人，戒心尤其不足”，这些描述都起了逗引“雪地猎狍”之用也。

三

连续铺垫之下，“雪地猎狍”终于水到渠成了。

在“雪地猎狍”之前，文章首先描述了和我一起猎狍者是个转业兵，也是位小学校长；他“姓魏，待我如兄弟”，此言也，就展示了这位小学校长之心地善良、颇有人情味，就为下面放走狍子伏下一笔；而“他是连队出色的猎手之一”这一褒扬之笔，则暗暗逗引了“雪地猎狍”，并起了悬念之用也。

时值“冬季的一天，我随他进山打猎”，当时，“我们在雪地上发现了两行狍的蹄印”，魏校长“俯身细看了片刻，很有把握地说，肯定是一大一小”，此言也，就展示了他在打猎方面的博洽学问、广远见识和丰富阅历，这显然呼应了“他是连队出色的猎手之一”也。

于是，他们“顺踪追去，果然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狍”，而那个“体形小些的狍，在我们的追赶下显得格外灵巧”，尤其是“它分明是想把我们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此笔也，又一次立起了悬念，并第一次暗示了“体形小些的狍”之欲舍身相护也。

由于“雪深，人追不快，狍也跑不快”，那只大狍跑不动了，于是魏校长举枪瞄准，就在这时，“那体形小些的狍，便用身体将大狍撞开”，甚至“它在大狍的身体前跑来跑去，使魏老师的猎枪无法瞄准大狍”，以至于魏校长“开了3枪也没击中”。

于是，“体形小些的狍子”的莫名其妙之举，就再次悬吊了读者胃口，并第二次暗示了其舍身相护也。

随后，作者借助魏校长之言“我的目标明明不在它身上，它怎么偏偏想找死呢”，侧面描写了“体形小些的狍”之舍身相护。

后来，我们终于把狍子逼上了一座山顶，它们显然已经无路可逃了，在相距只有十几步远处，魏校长举枪瞄准。

正如作者所言“狍不像鹿或其他动物。这们被追到绝处，并不自杀”，此言也，就为下文袍子之舍身相护再次铺垫一笔。

接着，作者使用了异常精细的笔墨，描写了狍子临死前从容不迫的凛然神态，“它们或目不转睛地望着猎人，或凝视枪口，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那一种从容，简直没法细说”，如此庄严文笔，就一转前文所描述的狍子傻儿巴叽的形象，将其提升到捐躯赴难、视死如归、“士穷乃见节义”的高度也。

不仅如此，文章还进一步把狍子此时此刻的眼神与“参加奥运会的体操选手”相类比，作者先描述了体操选手“连出差池，遭到淘汰已成定局，厄运如此，只好听天由命。某些运动员在那种情况下，目光不也要望向计分牌吗？那是运动员显示最后自尊的意识本能”，然后又描述了“狍凝视枪口的眼神”，阐释了“它们虽是动物，虽被叫做傻狍子，却可以死得如人一样有自尊，甚至比人死得还要有自尊”，如此就再次提升了狍子的自尊高贵。

作者的文笔在随着情节继续延伸着，只见“悬崖的边上，两只狍一前一后，身体贴着身体”，这就深深展示了狍子夫妻亲密无间的爱情；随后，作者又描述道“体形小些的在前，体形大些的在后”，“在前的分明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子弹”，这就展示了“公狍”之为“母狍”遮枪挡弹、勇做护花人的义无反顾的庄严责任感。

不仅如此，作者继续深入描述着，只见“它眼神中有一种无悔的义不容辞的意味，似乎还有一种侥幸——或许猎人的枪里只剩一颗子弹呢”，如此一来，作者就将其笔触径直插入狍子的灵魂深处。

情势犹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人们屏住了呼吸，气氛一点即着，然而此时此刻，作者却笔端狡狯地换用了一种优雅笔调，正面描写了狍子气定神闲的形象，但见“它们的腹部都因刚才的奔逃而剧烈起伏。它们的头都高昂着，眼睛无比镇定地望着我们”；不仅如此，那“体形小引起的狍终于不望我们，将头扭向大狍，仰望大狍”，而“大狍则俯下头，用自己的头亲昵地蹭对方的背和颈。接着，两只狍的脸偎在一起”。

哦，如胶似漆，偎依不舍，柔情似水，缠绵如梦，喁喁私语，鸾凤和鸣，这多像一对新婚燕尔的爱侣情俦啊。

在此，作者以温柔旖旎之笔描写了千般爱意、万种柔肠的一幕，其实也就暗示了下文内容，面对如此伉俪情深，琴瑟和鸣，还有哪位猎手还能心狠手辣，使出黑手呢。

果不其然，“我心中顿生恻隐”了，而魏校长也“不知何时已将枪放下了”。

同时，魏校长说“它们不是一大一小，是夫妻啊”，“看，我们以为是小狍的那一只，其实并不算小，它是公的。看出来没有？那只母的怀孕了，所以显得大……”，此笔也，就为狍子之舍身相护做了注脚。

然后，作者又进一步揭示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鄂伦春人不向怀孕的母兽开枪是有道理的。看它们的眼睛，人在这种情况下打死它们，是要遭天谴的呀！”

这里，“看它们的眼睛”一笔是十分重要的。

在文中，作者先后多次描写了狍子的眼睛，如“眼睛比鹿的眼睛还大”、“狍，傻在它那一双眼睛”、“狍的眼中，尤其母狍的眼中，总有那么一种犹犹豫豫、懵懂不知所措的意味”、“那时侯它们或目不转睛地望着猎人，或凝视枪口，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那时它们的眼神，就像参加奥运会的体操选手，连出差池，遭到淘汰已成定局，厄运如此，只好听天由命”、“狍凝视枪口的眼神，似乎是要向人证明——它们虽是动物，虽被叫做傻狍子，却可以死得如人一样有自尊，甚至比人死得还要有自尊”、“它们的头都高昂着，眼睛无比镇定地望着我们”等，这就构成了一条线索，贯穿文章始终，并与这里形成了呼应。

而“看它们的眼睛”这一笔则是其落脚点啊。

本来，魏校长可以易如反掌地射杀它们，甚至可以来个“串糖葫芦”，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将枪背在肩上”，决定不那样做了，因为这“是要遭天谴的”。

文章最后，作者以“夕阳橘红色的余晖，漫上山头，将雪地染得像罩了红纱”的美丽景象，文艺笔调十足地渲染烘托了气氛，并映衬了“两只狍在悬崖边相依相偎，身体紧贴着身体”的眷眷深情。

四

总之，这篇散文使用了欲扬先抑手法，在抑笔之后，层层递进，步步提升，展示了狍子的清纯无比、高贵自尊和恩爱亲情，这终于感化了猎手，放其逃生，于是就从侧面展示了人类的善良。

哦，此举也，堪称“感天动地，向死而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