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匠气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袁从开  2017年09月25日08:08

故乡川北黄门镇故事很多,拽人不少。最有意思的人,莫过于胡一刀和廖四笔,以及谁也没见过传得神乎其神的匠气。

当年,黄门镇中学校长廖四笔刚来报到,听人说镇里有匠气。匠气是什么,他不知道,访问了许多人,也没人说得清楚。廖四笔身瘦,人高,头大,相貌奇特。他是学者型教师,恃才傲物轻意不肯服人。

他来川北黄门中学教书时,大名没几人知晓,说起廖四笔这个外号,全县文教系统人人皆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全国稀缺文化人才,一个初中生冒用文化人之名能拽几条大街时。他一个研究生,竟然下派到黄门中学作了数学实习教师。

初时,高学历教师到一个镇中学教书,本该大放异彩,偏没人看得起他。他不知当地风水,看不懂老校长穿中山服,左胸上插二支钢笔行径。更看不惯教导主任穿中山服,左胸上插着一支钢笔,常在学生面前拽动。他认为,老校长和教导主任书教得很差,学生成绩没法与外校相比。二人常常觍脸,在人前拥挤处来回乱蹿,摆出一付倨傲架势。

一位代课教师告诉他说,黄门镇特别,藏有匠气。镇里民风古朴,尊师重教。胸前插钢笔并非好看,表示文化高低。中山服口袋盖上插一支钢笔,初中毕业。中山服口袋盖上插二支钢笔,高中毕业。中山服口袋盖上插三支钢笔,大学毕业。在镇里能者为师,教书育人最光荣,并非老师书教得好与坏。像你廖老师研究生毕业,学历和水平高深莫测,黄门镇人不知道呀。你本该左胸上插四支钢笔受人崇拜,可你天天穿着西装,左胸口袋上面无盖,一支钢笔没插。大家当你崇洋媚外小学文化,凭关系混工资的人,不敢插钢笔的笨教师。你想受人尊敬,只二个方法可行,一是入乡随俗,二是找到匠气并拥有它。

廖四笔问,怎么入乡随俗?

代课教师,扔了西装从此穿中山服,买四支钢笔插上去。

廖四笔又问,匠气在何处?

代课教师,去剃头匠胡一刀处找找看。

廖四笔再问,剃头匠,胡一刀?

代课教师,对,胡一刀,那是镇里神仙般拽人。

廖四笔逢人指点迷津,半是悲凉半是愤慨。他闷头寻到镇上唐裁缝店,丈量肩宽胸围衣长袖子尺寸,定制了二套蓝色“涤确卡”中山服。他拿出研究生毕业证给唐裁缝看,看完提出要求,左胸上口袋盖盖上,必须预留插四支钢笔位置。

唐裁缝常对人直腰挺胸,看完研究生毕业证弯腰矮了四五分。

三天后中山服做好,他在家试穿了一下,口袋盖盖上插入四支钢笔走路,那气派真不一样。此时,他觉得两条腿上总有一股得意气飘逸,走路时轻飘飘豪气干云,只是左胸肌肉不大习惯,被四支钢笔和墨水重量坠得难受。他人机灵,转念便有主意。插第一支真钢笔,后三支钢笔用笔帽代替。这么穿好衣服走一走,轻松自如,气派多了。

第二天,他决定穿上崭新中山服去示人。出门前,先在穿衣镜前把四支钢笔位置排列整齐,又在镜子里创造出上百个表情,从中选出一个最好表面遮在脸上。然后背起双手,昂首挺胸在学校操场转圈子。一时间,轰动了整个校园。黄门中学初中高中上千学生,教职员工一百多人,众人第一次惊奇地看见本校有人插着四支钢笔。老校长和教导主任听说廖老师插四支钢笔,急急赶去操场,看去真如此。二人眼里瞬间亮灯,几丈外恭敬迎候,赔笑脸打招呼说,廖先生好。

不过十天,老校长憋不住了。特意写了一份报告给县文教局,细数了廖先生学历和教学水平以及为本校挣得的荣誉。教育局认定他为文教系统头号种子人才,决定提拔他先做副校长,数学教研室主任。过几年调教育局去。廖四笔心不在行政领导岗位,几次上调不去,只在黄门镇当了校长。

此后,廖四笔声名在外,人渐渐火了。他无论上街购物或县市开会,皆插上四支钢笔。人有名气,自然气派,廖四笔左胸插着四支钢笔,每天要在镇里得意洋洋来回走几趟。显摆次数越多,心胆越怯,越发渴望有匠气相助。他好几次想去胡一刀剃头铺拜访,被研究生学历挡住了,不让他去见粗俗之辈。

这天,廖四笔悄悄去胡一刀剃头铺外,碰上了稀罕事,下街郑家老妈子在此说事。郑家老妈子苦瓜一张脸说,我家半岁奶娃,白天沉睡,天黑整夜哭啼。去医院又查不出任何毛病,医生也说治不了夜哭症。胡大哥,你说怎么办嘛?

此刻,胡一刀踦坐在一根长条凳后半截磨剃刀,长条凳前半截铺一块破毛巾,毛巾上搁置着巴掌大筷子长油石。他把刃口放在油石上,右手捏住刀柄,左手按压刀头向前推去。然后拿起来重新放在油石末端,再次向前轻轻推去。胡听郑家老妈子说完,摇头笑了。收了剃刀,站起来说,不就是娃儿没有落根,八字弱,阳气不足嘛。多大个事哟,劳乏你亲自上门一趟。他从内房取出一张红纸,叠起用剃刀裁剪成十二张五寸长八寸宽纸条,递给郑家老妈子。找个十六七岁童子娃儿毛笔蘸墨写上:小儿夜哭,请君念读,小儿不哭,谢君万福。再去路边大树或黄葛树上张贴,天黑前只要把十二张贴完,今晚不会哭了。

廖四笔内心一阵冲动,差点跳脚叱责人。孩子哭夜多半生病了,送城里医学院儿科找专家治病嘛。你们这么做,不怕耽误孩子病情?

当晚,廖四笔睡不着觉,床头翻来覆去想胡一刀的小儿夜哭,请君念读……,怎么想也不明白这些话和娃儿哭夜的关系。半夜挺身而起,蹑手蹑脚走出教工宿舍,趁夜色来到下街郑家门外听哭声。郑家门外有一根涂了沥青防腐材料的木电杆,他倚着电杆静候着,郑家除了夜风吹得扬沙在瓦沟沙沙滚动声,几只蟋蟀叫声外,爱哭夜的奶娃竟没一声哭闹。

第二天无课,廖四笔又去了胡一刀铺子外,恰逢“三百钱茶馆”哑巴茶博士找胡一刀招魂。哑巴茶博士比划手势,说了幺妹失魂落魄之事。胡问是不是双眼发直,不言不语,反应迟钝,头发竖直。哑巴茶博士频频颔首,对胡一刀竖起大拇指前后晃动满脸敬佩。胡一刀笑咧咧说,幺妹事、小事,过度受惊,招魂便好。临别,哑巴茶博士掏一包红梅牌香烟塞进胡一刀荷包里,笑颜逐开而去。

廖四笔窃喜,决定晚上跟去看个究竟。

黄昏,廖四笔悄悄去了胡一刀家门外候着,胡一刀忙着,在给某村一个患寒老二(又俗称打摆子,中医叫疟疾)妇人支招。妇人恐慌,啜泣中用手绢抹了几下眼泪说,我男人发冷打摆子三天了,一身鸡皮疙瘩,吃啥吐啥,胡言乱语,可能活不过今晚。胡一刀刚吃过晚饭,正用一根竹签掏着牙缝卤鸡丝,不紧不慢说,妹子,你男人死不了的。患寒老二虽然厉害,一般死不了人。妇人收了啜泣,忍不住大声问:我男人好了后,还乱不乱打人。

胡一刀望着妇女左脸一大片淤青伤痕,叹口气说,你若是我婆娘,再丑再笨也舍不得打你,睡觉暖脚用。说完,吐了一条鸡丝在地,拉长着声音又说:男人爱打女人,表面是个性不好脾气暴躁,其实是无本事。男人有真本事,要么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要么特别疼爱女人。

妇人听得不是滋味,绞着手绢恶恶骂道:真不想救“敲沙罐”的男人, 他稍有精神就乱打婆娘,那像胡大哥这么好嘛。说着,抚摸脸上淤青处,一片悲哀。

胡一刀瞥见外面有人,使眼色止住妇人大声说话。他起身想了想说:对付寒老二方法简单,你回去时看看四周无人,将一棵岩边小柏树脑壳搬弯,用一块石头压住。再把那棵柏树尖尖折断熬水给病人喝,你男人会慢慢好起来的。

妇人用手绢擦擦双眼,跺了跺脚说,冲着大哥这么懂女人,这么好一个男人,妹今晚半夜来给你暖脚。

胡一刀问,你心甘情愿。

妇人咬牙切齿,我决定报复男人了,他打我一次,我偷人三回。

胡一刀惊骇,你,你,你也太那个了嘛?

妇人把湿手绢向胡一刀砸了过去,手绢软软地贴在胡一刀脸上。妇人说,放心吧,我只偷你这个男人。女人乱来,也要乱得有水平。

俩人心照不宣,挥手笑别。

妇人走后,胡一刀抽完一支烟,带好几件用具和徒弟向“三百钱茶馆”走去。他让幺妹躺在茶馆内一把太师椅上,椅子向内背外,徒弟守在茶馆门口。他左手拎一面铜锣,右手拿一把不锈钢菜刀,走出茶馆门去了,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街坊邻居。胡一刀走在最前面,哑巴茶博士双手捧着一个木掌盘在后。木掌盘海碗里有一刀煮过的猪肉,另一边是一个碗大三足紫铜古香炉,炉里插着三柱冒着火星的清香。胡一刀边走边用菜刀背“锵锵锵”敲三下铜锣,敲完亮起粗嗓子吼:

回来没有?

回来没有?

回来没有?

徒弟听见师傅连叫三声,回头一掌拍在太师椅子靠背后面,大声回答说:

回来了哟。

回来了哟。

回来了哟。

于是,胡一刀和哑巴茶博士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又是敲锣又是大吼。他徒弟听见吼声“啪啪啪”拍着椅子背回答,每拍一下幺妹浑身颤抖几下,惊吓一跳似的。当三柱清香燃了一半,胡一刀徒弟看见幺妹竖直的头发软了下来,直愣愣的眼神渐渐活泛起来了,出门叫师傅和哑巴茶博士回来。众人围在幺妹身边,逗她说了几句闲话,让她回茶馆内室床上睡觉,陆续散去了。

廖四笔看完招魂,回去失眠了。泡一杯绿茶,前半夜批改学生作业本,后半夜看书。翌日,廖四笔顾不上洗漱,急匆匆向“三百钱茶馆”走去。他远远地看去,幺妹神采飞扬在给三五个早茶客掺茶,还不时说几句玩笑话,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时诧异,他仰望天空,当天浮云和昨天浮云极为相似,人却在变。他喃喃自语,你前天和昨天不同,今天又比昨天好,不知明天会如何?

回校路上,他猛想起代课教师说匠气之言,下决心去寻找胡一刀秘密。

此后,廖四笔有事无事要在胡一刀门外走几趟,逢人便打听胡一刀旧事。不知为何,惹恼了胡一刀。这天,胡一刀见他时,故意朝门外啐了一口,冷笑说,有什么拽的,胸口插四支钢笔就了不起,成大师了?我真要拽,头发尖尖上可以别五把剃头刀咧。说着,喉咙又故意干咳几声,朝门外吐了三泡唾液说。教书和剃头一样手艺人,熟能生巧技艺,没什么了不起的。

廖四笔正找机会介入剃头铺,索性走进去上下看着胡一刀,不言不语。

胡一刀知他找岔,冷眼对视廖四笔,两人眼如刀剑,砍杀了许久不分胜负。末了,胡一刀打了一个哈哈问,廖老师,你上一节课要多长时间?

廖四笔笑说,四十五分钟。

胡一刀又问,把一个新知识教会一班学生,你要多长时间?

廖四笔搔首片刻,好学生很快,差学生很慢。

胡一刀冷笑,我剃头不去分头长歪了的,和头长正了的人,时间都一样长。

廖四笔不假思索,你那不入流手艺,能和教书相比?

胡一刀脸色铁青,忍了忍说,你知道我剃一颗人头用多长时间吗?

廖四笔每月去城里大理发店理发,快的二十分钟,慢的一个小时也有。他不屑一顾说,二十分钟要嘛。

胡一刀哈哈大笑,笑毕撇了撇嘴角说,我今天免费给你剃头一回,让你见见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黄门镇人爱看热闹,见镇上一文一武两个拽人斗上了,眨眼聚集起三四十人门前旁观。胡一刀给廖四笔围上白围巾,指着墙上大理发镜说,廖老师,你看仔细了。他取出一把老式剃头刀,将刀在墙上磨刀布条上正反磨蹭,磨得布条沙沙响。人站侧面,左手张开用力捏紧廖四笔额头,右手刀从两眉之上开始一进一退向后颈窝拉去,那剃刀如收割机一般,头发直向二边掉落。第一刀将廖四笔头发破成了阴阳两瓣。接着反过手来,剃刀从廖四笔右耳根落下,向上向左耳根拉去,第二刀将阴阳两瓣头破成了东南西北四方头。第三刀从廖四笔右眼角向左耳后拉去。第四刀转了转身子,从廖四笔左眼角向右耳后拉。片刻,他第四刀拉完,旁边看热闹的人傻眼了,哄堂大笑起来,边笑边鼓掌。众人纷纷问身边人,你看廖老师头像什么,像不像西方某国国旗。胡一刀不笑,长嘘一口气,端起土陶茶杯喝半口绿茶水。望着被他破成米字型头颅微笑,头偏来偏去,眼睛从不同角度欣赏自己手艺,有着十分得意劲儿。接着,他又将剃刀去磨刀布上来回蹭着,又去拉剩下头发,廖四笔一颗头,在他手里眨眼间被剃得如同电灯泡一般。而且,他剃头时大多不怎么看头,一双老眼半开羊合。

廖四笔边看左腕“上海牌”手表,边窥视大理发镜里胡一刀剃头。他见剃光人头,所用时间不到三分钟,傻眼了。

胡一刀对着目瞪口呆廖四笔觍颜笑着,一年算下来,我剃人头少说也有三五千颗之多。一人专攻一门技艺,时间久了熟能生巧,巧中有妙,妙有绝技。剃头匠和教书匠一样都是匠人,干得很差,什么也不是。干得很好,可说是教师爷。干得出神入化,就是你在镇里想要寻找的东西。

廖四笔不服气剃头匠言论。他说,我承认你手脚麻利动作快,并不认同你把教师和剃头都说成匠人,二者区别大哟。

胡一刀笑眯眯地说,是吗?我今天给你开开眼,让你服气一回什么是匠人,什么是教师。胡一刀说着,突然双眼发亮,精神抖擞,如同打了鸡血针一般。他对着剃刀刃口叽叽咕咕念念有词,然后吹了一口长气。他左手拇指食指翻开廖四笔左眼皮,刀刃在上下眼睑上各自来回清扫了六七遍,接着用刃口贴住眼珠子来回刮过十二次。嘴里说,给你开了眼,你白天教书能认清先生学生,夜里能看见内心鬼神。

廖四笔不敢言语,怕他一个不小心割破眼珠子,心在半空中跳动。好不容易等着胡一刀弄完双眼,心从飘浮的白云上跳下来落地生根,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谁知,胡一刀不想放过他,从木箱里取出一只银匣,又在匣里拿出一根银棒晃了晃。银棒筷子粗细,被他直戳横行地捅在廖四笔眼角里。他先挑上眼皮,从左到右卷动银棒清洗,随后又从右到左挑起下眼皮重复动作。

廖四笔只觉泪水趵突泉般喷出,顺眼角鼻翼下流进嘴里,咸咸的。他不敢说话,不敢乱动,很怕他失手伤眼。心想这泪水咋的那?比我去年死爹流得还多。

好不容易熬过片刻时间,廖四笔泪流满面只想逃出理发店去。

胡一刀又按住他双肩,双手上下翻皮似的替他搓揉双肩。一会儿揉完。胡一刀张开右手五指钳住他脖子,向后拉动。手指尖从脖子上滑过时,带着一种既柔又刚的力度。那力度是变化跳动的,有重有轻,轻重恰到好处。胡一刀这么做了几十次,右手慢慢向后脑不断抓捏攀爬,一紧又一松之间,手指缓缓移动着,最后到达了头顶。胡一刀右手突然变抓为掌,盖住廖四笔头顶,左手握拳在右手背上锤打。他每一次锤打,都让廖四笔感觉一股气透入脑内,脑神经不断振荡。

先前,他有了许多的幻想,每一个幻想围绕着他的人生规划。

接着,他去了未来,他是未来黄门镇中学校长。黄门镇中学在他苦心经营下成了省重点中学,只招收成绩优异学生,差生必须交纳大笔择校费或赞助费方可入校读书。一群师范毕业教师来校应聘,他只挑选女的长得美的聘用,并且还要先潜规则一回。他为了长期控制美女教师,故意留下一名教导主任位置,一名副校长位置,一名后勤科长位置给美女教师们竞争。因此,他天天都有美女陪睡,天天睡得新奇。

最后,他去了过去,回到幼儿园亲吻同学年代。一名女生一把推开他大叫起来,老师,老师,他耍流氓哇,今天又亲我脸蛋儿了。

胡一刀见廖四笔酣然沉醉,顺手拉倒椅子后背,把他轻轻地仰靠在躺椅上。

此时,廖四笔记忆如潮,人如同孙悟空翻斤头云一般,一时云里雾里,却又十分舒坦。他心里明白,许多闲人在看二人斗法,胡一刀旁边得意洋洋。他浑身瘫软无骨起不了身,或者说不愿离开舒适之境。不知过了多久,观众从静默中清醒,七嘴八舌开始鼓噪起来。

有人给胡一刀鼓掌,嘴里喝彩,好、好、好、好,好。

一胖男人求胡一刀,胡大哥拜托你了,给我也弄几下嘛,像廖老师那么弄。

胡一刀笑说,搂着白骨精睡觉,你想的美。

胖男人说,我给钱嘛,给钱还不行吗?

胡一刀正色道,这么多年,你见我给谁这么弄过一回?

胖男人不服,你今天为何破例?

胡一刀,你常去市里县里开会,你见过几次插四支钢笔的人?

胖男人搔头皮说,只在黄门镇见过廖老师插四支钢笔。

胡一刀,这就对了嘛,你还没资格呢!

廖四笔渐渐不流泪了,只想睁眼看看世界。他眼皮沉重,鼓气不断努力去眨动,无数次后终于睁开了双眼。谁知,流过许多浊水的双眼,视线格外清晰。几十年岁月痕迹已逝,他如同十几岁少年,脑子格外清醒,无一丝杂念存想。至此,他才真的佩服剃头匠胡一刀,能让一个成人在充满欲望的未来,和几十年前的纯真过去来回走了一趟。

后来,传说廖四笔和胡一刀成了知音,二人常在一起瞎鼓捣。我念念不忘黄门镇,总想回去看看他俩,顺便寻找一次镇里传说中的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