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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世界的屋脊》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16年11月30日07:00

书名:《去世界的屋脊》

类别:游记•随笔

作者:卢一萍

定价:42元

ISBN:978-7-5399-6346-4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10月

【内容简介】

《去世界的屋脊》是一部深入边藏文化腹地的感悟之书,也是一部启迪读者心灵、鼓舞人们乐观对待一切苦难的励志之书。作者用诗意、典雅、大气的文字,为读者架起了认识这一崇高地域的桥梁,是当代作家第一次把帕米尔高原、喀喇昆仑山脉、阿里高原在一个文学疆域里进行表达,向世界屋脊致敬。

【作者简介】

卢一萍,四川南江人。1972年10月出生。先后就读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上海首届作家研究生班。曾在新疆生活二十余年,现供职于成都军区文艺创作室。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二十世纪8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激情王国》,中短篇小说集《生存之一种》《帕米尔情歌》《夏巴孜归来》,长篇纪实文学《八千湘女上天山》,游记《黄金腹地》、《云南天堂》等。曾获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解放军文艺奖、中国报告文学大奖、天山文艺奖、上海文学奖等。

【编辑推荐】

凡舍身而出,踏上岑寂而又艰险的高地之旅的人,必然拥有决绝之勇气和高贵之梦想。《去世界的屋脊》作者卢一萍即是其中一位。在新疆十多年间,他多次在高地漫游,看到这个世界最雄浑巍峨的景观,在清净绝美之地感受大自然的激荡。他曾在帕米尔高原工作过4年,“在那里翻过车,差点送命;骑牦牛——因为道路艰险,军马难以前往——从红其拉甫到乔戈里峰巡逻过,那是中国最长的陆路巡逻线;和战士们一起守过哨卡——那种孤独感可以把人逼疯。然后,我又多次前往喀喇昆仑山脉腹地和阿里高原采访。生活在那里的人的状态,给我极大的震撼。”

《去世界的屋脊》记录了卢一萍在世界屋脊生活和旅行的片段,汇聚了作者在那高海拔群山中行走时留在记忆中的点滴之美。在到处充满“启示”“传说”的神山圣域,他的观察和书写,本真又贴切,自由而节制,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开阔、内在的澄澈与丰沛。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本行游的记述和陈列,它更多地触动内心、辉映灵魂。书中的所有文字,基本上都可以“照见”一个内心虔诚,甚或接近“神性”的人的内心境界和情感状况。

【目录】

chapter 1 帕米尔:天下扣结

chapter 2 前往乔戈里峰

chapter 3 喀喇昆仑大荒

chapter 4 无限风光在险峰

chapter 5 在危险而冰冷的高度

chapter 6 神圣的居所

chapter 7 艰险与绝美同在

chapter 8 走进精神王国

chapter 9 光明的苦难

【精彩选摘】

第一程 帕米尔:天下扣结

一、故乡是一种疾患

前往帕米尔高原的班车都要在乌帕尔乡停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吃饭,那里用红柳枝串成的烤肉格外香,带着帕米尔高原牧草的味道;即使在羊肉汤里,也能喝出帕米尔冰雪融水的甘冽;那些油腻腻的白杨木桌子上总会有啃得过于干净的羊骨头,店主的女儿羊油一样的肤色、帕米尔雪水擦洗过的眼眸那么黑亮,一旦上了高原,都只能化作思念。那个乡街的十字路口,一直弥漫着烟火气。毛驴车在田野间缓缓而行,麻雀在高高的白杨间飞来飞去,鸽哨从天空滑过,一到春天,梨花开放的时候,塔克拉玛干的沙尘就会抹去蔚蓝的天空。

这里,就是麻赫默德.喀什噶里的故乡。

这一点,当地的乡亲都知道,并以他为豪。但他祖父位于乌帕尔附近的宫邸早已湮没无影,数百年前的一切都已化作尘土,养育万千平凡的植物。他只是一个传说。直到考古学家在一座墓室的屋檐上,发现了十一世纪的阿拉伯文字和图案,才知道他确实安息在这里。

至此,麻赫穆德.喀什噶里在乌帕尔已默默安睡了近千年时光,他那双踏遍中亚大地,远行到阿拉伯半岛的脚早就停止了行走,他躺在故乡盐碱量很重的干燥泥土下,任凭大地的表面阳光普照或落满积雪。他躺下之前,用尽平生之力吸进的最后一口故乡的干燥空气,一直留在肺腑,那是他携带的惟一行李——一口故乡的空气。

世界和人生一样,是一个圆。他对此理解深刻。那幅被绿色海水包裹的圆形地图,就是他眼中的世界。

即使一个人获得了世界性的荣誉,也得回到自己的起点,即一种无形;即使一个人获得了世界性的荣誉,也只有故乡知道他的痛苦、不幸与孤独,也只有故乡更了解他,只有故乡可以毫不功利地接纳他;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故乡都是一片包裹着自已一生的海水。

远处就是帕米尔高原,它钢蓝色的山体和圣洁的雪山是这位伟大行者栖息之地的背景,那条通往远处的草原、河流、沙漠和纷乱的道路他走过。从那高原奔流而下的河水从他身边流过——那水流越来越细,越来越微弱——那河水浇灌了绿洲,自己只剩下了宽阔的、遍布灰色石头的河床。他少年时期,一定对那高耸的冰山充满想象,后来,雪山的光芒无数次照耀过他旅途中的梦境,当他回到这里,他一定无数次登上这个光秃秃的山岗,遥望那一列白色高墙似的群山,冬天,看那积雪把它们覆盖,夏天凝视雪山顶上的水汽化作云岚。

现在,他的麻扎有些清冷,十几棵白杨略显枯寒,耐旱植物稀稀拉拉,围着圣人墓的众多麻扎杂乱无序,使这里显得更为荒凉。

马赫穆德 .喀什噶里的父亲侯赛因曾任巴儿思罕的汗,其家族隶属喀喇汗国的王室,这使他得以受到良好的教育,并随父游历了中亚诸国。他而立之年的一场宫廷政变使整个家族几乎被斩尽杀绝。只有他幸免于难。公元1058年,他逃出喀什噶尔,从此背井离乡,开始了他的“行者”生涯。

苦难唤醒了他的学识,把他引上了一条不朽之路。这个落难的贵族子弟凭着渊博的知识,为自己的流浪赋予了尽可能宏大的目标。他开始用足迹去发现真知。他翻越天山,在西域的河流:伊犁河、楚河、锡尔河、阿姆河之间的牧场、荒原、戈壁、高山之间流浪,从事着一项谦逊的工作,那就是收集和考察这些部落的语言。对于许多部落而言,他们的语言在说出时就意味着消亡。他要让这些语言永生。在他走遍这广阔的大地之后,随丝绸商人来到了巴格达,在出身于喀喇汗王族塞尔柱苏丹国王后托尔坎哈敦的帮助下,定居下来,潜心写作他的《突厥语大词典》。

在与喀什噶尔有着同样气息的文明古城巴格达,他听着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不朽的涛声,呕心沥血,倾其才华和学识,在1074年2月10日,用阿拉伯文完成了《突厥语大词典》这部辉煌巨著。书中汇集了7500条词条,为了诠释突厥语词的意义,书中还引用了突厥语文学的片段242节、谚语200言。不仅对研究新疆和中亚的语言文字和文学艺术具有很高的价值,而且为研究突厥语诸部族的历史、地理、物产和民俗提供了宝贵的资料,被称作“突厥民族的百科全书”。

麻赫默德经过多次修改,将书稿献给了哈里发奥布尔卡西姆•阿布杜拉陛下。在阿拉伯的阳光里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感谢真主的宽容使他写成了此书。无边的黄沙和翡翠般的绿洲使他如此的思念故乡,他遥望东方,希望在缥缈的白云间望见帕米尔雪山的影子。

对游子来说,故乡是一种疾患。他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归乡的长旅。

他走了多久时间才回到故乡的,我们不得而知。但他肯定在帕米尔高原的雪山间跋涉过。可能是过惯了寂静的生活,他在乌帕尔阿孜克村结庐为舍,做了一名乡村教师。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来自哪里,他以前做过什么。那部伟大的著作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故乡是一种疾患。但这里的一口混杂着尘沙的空气、一枚白杨树的落叶、一声毛驴难听的嘶鸣就可以治愈。

二、别处的过客

车一进入帕米尔苍黑的山体,满载着冰雪的山峰就会猛地耸立在你面前,令人惊诧不已。拔地而起的公格尔山和公格尔九别峰挨得那么近,像一对姐妹携手而立。抬起头来,但见断崖孤壁,如凌空危垒,只有一线碧空,感觉天柱将倾。云在半山升腾、弥漫、缭绕,成丝,成缕,如烟一般沿着陡峭的山崖,融进亘古积雪,然后又从积雪里飘升到幽蓝的苍穹。

盖孜河越来越窄,从上百米的宽度猛然收缩为十几米、几米——甚至好多地方不足一米,河水撞击着岩石,寻找激情的出口。高峡中的河流用时间和耐心硬在公格尔山和公格尔九别峰之间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劈削琢磨出了自己的通道,使自己得以飞流直下。如在夏季,那巨大的轰鸣声如不绝于耳的惊雷,先从天空碾过,再隆隆碾过峡谷。

这就是《新唐书.西域传》中的剑末谷,现在人们把它叫做老虎口。这两种称呼都形象而生动,剑末为刃,虎口为食,人行其中,都极其危险。而这里,就是帕米尔的西南门户,古丝绸之路出塔里木盆地前往费尔干纳盆地以至更远的欧洲的咽喉,逾越这天险之前,是坦坦荡荡的大陆;逾越之后,则是地沃物丰的大地。

过去这里是没有路的,古人在峭壁上打凿出一个个方孔,再插进方子木,木头上铺木板土石,修成了葱岭栈道。如今,在那高悬头顶的绝壁上,还可以看见一溜溜方孔,偶尔还可以见到一截枯朽的木头。那些方孔如历史老人的嘴,诉说着行旅和驮队惊险绝伦的往事。

风尖啸着,裹着公格尔山的积雪,夹着公格尔九别峰的寒意,无聊的沿着峡谷游荡。

路继续盘旋而上。大约到了海拔3500米的地方,我们看见了两家柯尔克孜牧民,两顶帐篷,几件用石头垒起来的低矮的“地窝子”,两缕蓝色的牛粪烟,站在乱石之间的妇女和她们的孩子们,一条对着汽车狂吠的狗,一群枯槁的羊,两峰神色忧伤的骆驼,几匹疲惫的马……这些都像是从岩石间突然冒出来的,像是岩石的精灵在一瞬间的幻化。

雪线很低,冰川很近。两座高山几乎全由岩石和冰雪构成。从峡谷攀登上来,便是布伦口。天地豁然开朗,回过头去,公格尔和公格尔九别两座山峰如两扇即将关闭的门,巍然峙立。好像在说,进来了,就不能轻易出去。峡谷上面就是一片宽阔的水泽,其仍属盖孜河段,因为那山峡太窄,夏季水流不畅,在这里被阻滞成湖。河洲一片绿草,羊群蠕动,骏马伫立,颇有生机。极目四望,群山连绵,重峦叠嶂,山势凌厉。布伦口是个大风口,大风遇到北面的山峦,裹挟的泥沙降落下来,堆积在峰峦坡谷之间,一片银白,远看像从蓝天里缓缓流泻下来的天河,让你感到它还带着水雾、带着飞沫,真切得使你疑为那是盖孜河的源头。

风并不大,但足以把空中的一切尘埃带走。天空显得更加明澈,使阳光只需穿过风,就能照耀到大地上。

第一次站在高原上,我就觉得我对它是熟悉的。我好像来过这里,我似乎想念过它。

我认识到,这是一片从没停止过思考的高原。的确,它思想的光辉一直照耀着西起里海,东达兴安岭,南自喜马拉雅山,北至阿尔泰的中亚大地(此范围由德国地理学家洪堡划定)。

重返高原之前,我已去过阿里和喀喇昆仑。如果喀喇昆仑属于大荒之地,阿里属于至纯之境,那么,帕米尔就是宁静之所。当然,三者都有一种静:阿里是神居之地的那种带着肃穆和神圣意味的静;喀喇昆仑的静则带着死亡之域的那种荒凉和恐怖的气息;帕米尔的静是孤独,是陷在千年往事里不能自拔的那种孤独。这种孤独的静带着创始之初的氛围。

这里的每块石头、每星牧草、每片青稞地、每间低矮的“蓝盖力”(冬窝子)、每只降生的羔羊,每个月夜、每阵风、每缕阳光,都已超越了其自身的意义,闪耀着孤寂的光亮。

在某个你难以觉察的瞬间,它已让你心系于此,让你感觉,因了这高原,你将永远是别处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