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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人长久

 | 沪杭梁李董(梁孟伟)  2016年09月27日07:02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年轻时朗诵这两句诗歌,内心涌动的是浪漫;现在低吟这两句诗歌,心中弥漫的是伤感。因为历经了岁月的沧桑,世事的纷繁,人生的悲欢,更懂得健康的珍贵,亲情的冷暖,生命的短暂。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的生命也进入了秋天。秋天虽然色彩斑斓,但毕竟与萧瑟荒凉相依相伴。自觉体力一天不如一天,各种疾病却是日甚一日。原来乌黑的头发如经霜的枯草,原来闪亮的双眸日渐干涸。平时行走如飞的双脚,现在时间一久又酸又软,沉重得好像绑上了沙袋。

更要命的是身体有的脏腑亮起红灯,辗转医院寻医问药疲于奔命,排队复排队,付费又付费,抽血验尿B超CT核磁共振。穿行在医院的人山人海,体会着病人的喜怒哀乐,更感健康的重要和生命的珍贵。

年纪轻轻,过早挑起生活的重担,日夜奔波如蜜蜂劳燕;年纪轻轻,多少货物在肩膀转换,翻山越岭还健步如飞;年纪轻轻,生活艰难缺食少穿,最大营养就是红薯山泉。但青春活力恰似峡谷清流,回环往复又奔突向前;年轻生命恰似苍岩劲松,风撕雷劈仍生机无限。随着岁月的递增,为什么力脱气乏体虚,沈腰潘鬓消磨。啊,时间这个抢劫犯,岁月这个无情汉!

每次致电父亲,听到电话那头衰弱而苍老的声音,头皮一阵发麻内心一片凄凉。失去母亲的父亲背更驼了,腰更弯了,人更老了,父亲的人生已经进入寒冷的严冬!生命之叶恰似枝头飘摇翻飞的残片,生命之泉恰似日曝风蒸的荒原。曾几何时,父亲是家里的一片天,现在澄碧蔚蓝的天空已经苍白灰暗;曾几何时,父亲是家里的一座山,青葱馥郁的青山现在变成濯濯童山。父亲电话中说得最多的是,村里谁谁谁已经过世,谁谁谁得了癌症,随着父亲的讲述,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张或者和蔼可亲或者生动活泼的笑脸。父亲慢慢地讲完,接着是一声长叹,一阵沉默,我感受到电话那头无边的悲伤和孤单。

其实,比起母亲,父亲已算高寿。父亲小气薄力母亲健朗爽快,两人时有争吵却始终相濡以沫。从我懂事起,无论家境怎么困难,母亲每天总要给父亲泡一个“鸡子茶”,就是打散一个鸡蛋放上白糖再泡上滚水。鸡蛋是自家产的,但糖总不够吃,母亲东讨西要糖票,保证了父亲一年到头都不断喝。因为全家聚焦于父亲的健康,对于一向健康的母亲关心甚少。直到母亲一天洗脸发现耳朵边的淋巴肿了,立即赶到医院检查已是癌症晚期,两年的治疗是一种煎熬,两年的治疗是一场博弈。好几个晚上,我陪着化疗的母亲坐到天亮。听着不绝如缕的滴答药水,看着昏睡中的憔悴老母,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死神会这么快地把她带走,总以为经过治疗,母亲至少会再陪我们走上一程。但先进的医疗终究敌不过强大的病魔,求医无望的母亲最终选择了回家,直到一天上午死在我的怀里。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助和无奈!悲伤和悲哀!

岁月和病魔,夺去了我太多的亲人,爷爷、奶奶、外婆、母亲,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他们生我养我,育我教我,疼我爱我,他们是我头上的蓝天,脚下的土地,呼吸的空气,饮用的泉源。不经意间,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爷爷生气时紧咬的牙齿,高兴时笑得眯拢的双眼;奶奶拄杖走路时的“笃笃”叩击,与人交谈时的“哈哈”欢笑;外婆纺花时的起伏身影,叫我回家时的柔声呢喃。他们的恩情化成我体内的每一滴血液,他们的大爱充满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他们都是家庭不可或缺的成员,他们都是须臾不可离开的亲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就是一些朋友,一些同学,也有的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最早听说同学死亡时高中毕业还没多久,四位高中同学相继病死,两男两女,他们的人生刚刚开始,为什么就戛然止步?青春的花朵刚刚绽放,为什么就悄然凋零?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呆若木鸡,慨叹再也看不到她俩美丽的倩影,再也听不见他俩诙谐的话语。

其实人生,生是一次偶然,死是一种必然,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自然规律。但愿人长久只是一种无奈的感叹,一份美好的祝愿。生老病死,“生”对应着“死”,老和病演化“生”的脆弱和宝贵,也产生“死”的必然。所以古今中外许多伟人名家,都早早把这个道理解彻参透。曹操在《龟虽寿》中就感叹生命的易逝:“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康熙也说:“人之有生必有死,如朱子之言,天地循环之理,如昼如夜,何足惧也。”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推己及人,人之常情。这样的生老病死,这样的离合悲欢,总在每户人家上演。这样的生死轮回,这样的新陈代谢,总在推动时代发展。

所以我更理解了“但愿人长久”的内涵,活在当下,善自珍重;敬老爱幼,孝尽生前。岁月的更替,生命的轮回;人生的坎坷,生活的磨难。生命是一条艰险的狭谷,只有勇敢的人才能通过;生命是一条汹涌的河流,只有勇敢的人才能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