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003、为何自杀

　　 午饭的时间到了，魏阳跟平时一样晚到几分钟。当他进入食堂的时候，人们用异常的目光投向他这边，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发现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原来他们看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今天怎么啦？我又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他们这样看我干嘛，这些人难道都疯了？往常同事们吃饭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的，今天却悄然无声。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暴发。

　　 魏阳今天打破习惯，没先打饭，于是先打了半碗汤，站在原地边喝边扫视同事们一眼，当他的目光与之在空中相碰撞时，他们快速地收了回去，诚然这一切显得非常的不正常。

　　 淡定，淡定，内心在告诫自己，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魏阳打完饭准备往固定的坐位上走去，就在这时陈刚叫住了他，“魏经理，来，坐这儿，我有点事问你？”

　　魏阳走到老板旁边坐下，内心惶恐不安，默默地注视着老板等待着老板的问话。陈刚望了魏阳一眼，“魏经理，还有一个来月就要进行GMP换证了，各项准备工作进展得怎样了？”

　　“报告陈总，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微生物化验员迟迟未能到位，这个岗位目前一直由我暂时在顶着，这是个关健岗位，如果化验员不能如期到位，按规定这就是个重大缺失，有一个重大缺失，GMP审核工作就不能通过。”

　　“事情都快过去一个月了，怎么人员招聘还不见动静？你需要与人事部曹经理多沟通，务必在一两周内到位。”

　　“我问过曹经理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以现有的工资水平，想招到本专业的大学生相当困难，即使来了，也干不长久，他们只是到我们这儿暂时过度一下渡渡金而已，最多呆一两年就会走，前期走的人员大多因这个原因走的。”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为了留住员工，一方便是适当增加薪资福利待遇，另一方面是否可以从公司内部人员选拔。”

　　“从公司内部选拔的话，该如何选拔？”

　　“微生物化验员，更多强调的是操作技能，只要具有高中或中专学历的女性，头脑聪明灵活，工作中注重细节，由我来负责培训，最多一个月就可以独立上岗操作。”

　　“会操作又能怎样，到时现场审核时，没证怎么办？人家才不管你会不会，没证就是重大缺失。”

　　“我问过市药检所，他们每年都有培训班，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合格，都会发证。”

　　“那就从内部招聘吧，具体你跟曹经理商量一下。”

　　“她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来上班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上班？”

　　“这件事要抓紧时间办，不得担搁。如果她明天还没来上班，这事就由你负责办好。”

　　 魏阳吃完饭把碗洗刷完就下楼了，他隐隐略略听到同事在背后议论。

　　 “你们知道不，曹经理老妈来找魏经理了，听说曹经理出事了，都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对呀对呀。一个月前，我就看见魏经理扶着曹经理从喜来登大酒店出来，后面还跟着曹经理老妈。”

　　 “你们不知道吧，一个月前，他们一起去开房了，我妹妹是一家宾馆前台服务员……”

　　 “这些事不能乱嚼舌的，小心挨打。”

　　 魏阳本想回去与他们理论或教训一番，但历史经验告诉他，象这种事情往往是越描越黑，而且有失身份与风度。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实胜于雄辩，流言蜚语不功自破，从综合考虑来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罢了罢了，这是丑陋的中国人的特点无法抗拒的，由他去吧，嘴巴长在人家身上，爱咋的就咋的，咱管不着也没必要去管。

　　回到办公室后，魏阳给曹赐红去了电话，电话没人接，他就给她发了条信息，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曹赐红也没电话或回信息。微生物化验员的事，不能再担搁了，魏阳把这事交给助理陈新去负责处理，这女孩办事，魏阳还是比较放心。两天之内，这事就办好了。就在这时，曹赐红来电话了，“化验员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人事部经理。我不在，你可以委托我助理办理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曹赐红一而三，再而三的对我魏阳无礼，魏阳火了，马上拔通了曹赐红手机：“你跟我喊什么喊，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是你的出气筒，就你有脾气，人家就没点脾气。你自己凭良心说，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回回你都拒绝，还对我发脾气。在老板面前，我都替说好话，并没接你的短。化验员的事，你有放在心上吗？这么久了，没一个人来面试，有你这样的吗？你压根就没想招人，我看了我们的网站，你没有发布任何招聘信息，听我朋友讲，你每周去人才市场，也没有张贴化验员招聘广告。你迟迟不来上班，占着茅屋不拉屎，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发信息给你也不回。我们现在谈论的是工作，并非个人感情问题，别把个人感情问题带入到工作中来。是不是你不来上班了，我们就不要开展工作，真是岂有此理。你跟谁发脾气，我又没欠你的，我的工作是对老板负责，不是对你人事部负责，你别忘了你部门的职责是什么，是服务性单位，别凌驾于别部门之上……”

　　魏阳这次好像霍去了，把窝在心里的一肚子话,一下子倾倒出来了。在电话中,他听到了曹赐红哭泣声,这次他没有怜悯她同情她,没去考虑她的感受，他实在是被她激怒了。

　　阿丁说得没错，女人是不能惯的。你越惯她宠她，她会认为你是个软柿子可欺负。由于忙着GMP换证的工作，魏阳无暇顾及曹赐红的事。一个月后，GMP现场审核顺利通过了，有一天魏阳从车间上来，坐在对面的陈新告诉他，曹经理到现在还没来上班，听说住院了。

　　“住院？什么原因住院？”

　　“陈红去看过她了，说她非常憔悴，割腕自尽，好得她妈下班回家刚好看到抢救及时才捡了这条命。”

　　“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了啥事想不开，非得自杀。”

　　“不知道，大概失恋了吧？”

　　“她跟谁谈恋了？”

　　“这个不太清楚，外传您跟她恋爱，有这回事吗？我一直想问您不敢问。”

　　“陈新，你跟我共事也有五六年了，我是这号人吗？”

　　“经理，您别生气。您这个人挺好的，其实您是我心中的偶像，我非常崇拜您，一个人在外打拼这么多年，还能保持高风亮节实在不易。有时间把嫂子孩子接来吧，一个人太孤单太寂寞。”

　　“唉，我何尝不想一家在一起生活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孩子还有两年就要高考呐，如果到这儿上学，到时还得回家考，孩子又不愿到这学，又担心她适应不了这儿的气候，当初我来的时候，连续病了三个来月。我不能只顾自个，不考虑孩子的感受与前程。”

　　“那到是。”

　　“你和你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没房没车的怎么结婚。”

　　“只要你男朋友对你好，比什么都重要。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结婚的床都是几个同事帮忙自己一块做的，坐的沙发都是临时借的，新房是原大学生寢室，为了结婚把同宿舍的同事都赶跑了，至今碰到人家还向人家道歉，说声对不起。”

　　“您那是什么年月了，咱这一代人，您不懂，没有这些人家瞧不起。”

　　“咱自己瞧得起自个就行，你又不是活在别人的生活之中。房子车子可以慢慢来，有多大的财力办多大的事，如果你逼他买房买车，他家能拿得出吗？如果能拿，我估计早就拿了，何必等到现在？拿不出就得去贷款，到时还不是你俩一起还，名义上很风光，可实际上呢？为了还贷，工作压力加大，时常担心被老板炒鱿鱼。为了还贷，不得不节衣缩食，这样一来生活的质量就会明显下降了，这点你想过没有？你们在一起都有五六年了吧，不能没房没车就永远不结婚。你们女人的心，咱男人真不懂，太爱慕虚荣，有些东西是不能当饭吃的，还是实际点好。”

　　“经理，您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我回去跟我朋友商量商量，争取今年十月一日把婚事办了，免得双方父母老为我们操心。”

　　几天以后，陈新回来说，“本来打算是今年十月一日结婚的，可我家里坚决不同意，非得要楼要车不可。说没有这些，我过去就掉价了。这样一来，家里人跟着也没面子，会被同事邻居瞧不起。唉，真不知如何是好？正如你说，贷款买房买车，工作压力，生活压力真的会很大，我现在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我朋友为了结婚的事，常常失眠，上班都老走神，有一次，差点出工伤事故。“

　　“别焦急，依我看，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可以先扯个结婚证，其它事慢慢来。”

　　“可是……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了,听我的没错,你既然爱他,就别为难他。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其实，自己在劝陈新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痛苦。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打拼来维持这个家，我真怀念在国企的日子，那时候薪资虽少，日子虽苦，但一家人在一起，开心无比。女儿出生后，是工厂幼儿园阿姨带大的，我们享受了共和国国企最后的福利，集资买了一套房，说到这儿还真有点儿心酸，每次回到工厂的时候，睹物思情，怎么共和国的国企，说倒就倒，说姓“私”就姓“私”了，当我们的切身利益受到“伤害”的时候，我们的思想一直转不过这个湾来。（作者：喻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