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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秘史(第二部)(28)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2月04日15:55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怀荪

  麻老矮似醒非醒,把手一扬,说道:“喝哪样姜汤!这么大的雪,她就是有翅膀也飞不来了,去睡吧!”

  突然,灵芝敏锐地感觉到屋外有隐约的脚步声。她急忙下得火塘,往大门走去。透过那白雪映出的光亮,她看见一个浑身是雪的人影,正朝着她走来。

  “哪个?你是哪个?”

  “娘!”随着一声撕肝裂肺的呼喊,那个浑身是雪的人,便飞奔进了屋里,扑到了灵芝的怀中。

  灵芝紧紧地搂抱着刘金莲,一时不知所措,泪水情不自禁地奔涌而出。这时,麻老矮已经完全清醒。他连忙说:“快!快把小姐扶到火塘上。”

  刘金莲被扶到火塘上,倚壁而坐。老矮迅速往火塘里添了几根柴火,对灵芝说:“快去找衣服、鞋袜给小姐换!”

  男人在场不方便。老矮说着便离开了火塘屋。灵芝忙着给刘金莲倒水洗脸、暖脚,又为她换了衣服和鞋袜。等到老矮回到火塘屋时,灵芝正在给刘金莲喂姜汤。渐渐回过神来的刘金莲,四处张望着,“大喜!大喜呢?大喜在哪里?”

  “小姐,你莫忙叫他。看你冻的,先喝口姜汤暖暖身子吧!”灵芝说。

  喝了热姜汤,刘金莲很快回过了神来。她鼓足了勇气对灵芝说:“娘!您怎么叫我作小姐呢?我是自己走上门来,给您做儿媳的。您就叫我金莲吧!你的儿子麻大喜,就是我的丈夫。”

  听到火塘屋里的声音,二喜也起身了。遭孽的,这刘家小姐,果然走上门来了,得去看个究竟,向她说个明白。他披着衣服,也来到了火塘屋。

  刘金莲见到二喜,急不可耐地问:“二喜,大喜呢?你的哥哥呢?快叫他出来见我!”

  老矮和灵芝都背转身子对二喜示意,要他不要乱说话。

  二喜懵里懵懂,不明白父母的意思。他直来直去,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刘小姐,你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跑到这里找大喜呢?我实话对你说了吧!为了不再打扰你,我哥哥已经远走他乡。你这世人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刘金莲瞪大两眼,望着二喜,不相信这是真的,忙问道:“你说的当真?”

  “千真万确。你这世人生,再也见不到大喜了!”二喜又重复着他的说话。

  “天哪!”刘金莲一声尖叫,便昏厥了过去。

  麻家人顿时都发了蒙。慌乱之中,灵芝一把将刘金莲揽在了怀里,用拇指掐着她鼻子下的人中穴,大声地吼叫:“老矮,快撒茶叶米!二喜,快打碗!”

  二喜这才晓得自己闯了祸。他颤颤巍巍走到碗盏柜里,抱出一叠碗,一个接着一个摔到地上,砸得粉碎。老矮则围绕着火塘上揽在灵芝怀里的刘家小姐,不停地抛撒着茶叶和稻米,不住地呼唤:“刘小姐,快醒来!快醒来,刘小姐!”

  拂晓时分,纷飞的大雪仍然下个不停。随着二喜的砸碗声、老矮的呼唤声,刘金莲微微睁开了眼睛。灵芝那掐着人中穴的拇指,这才缓缓地松开。万分紧张的麻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麻老矮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他决定亲往刘家,说明情由。临行之前,他把灵芝叫到一边,再三嘱咐,刘家小姐上门的事情,千万不能对外声张,特别是不能让寨子里那伙毛头后生晓得。

  刘家窨子哭嫁歌

  送走刘金莲,桂香又回到了房中。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哈乎乎的丫头似乎还不明了事态的严重性。她在盘算着,该编造一个怎样的故事,向主东解释小姐的出走,推脱自己的责任。桂香想来想去,总觉得编造的故事难以自圆其说,却又编造不出更圆范的故事。她听见窗外凛冽的寒风在呼啸,窨子屋的瓦皮上还响起了“滴滴答答”的声音。天哪!这是在下沙雪。她多了一份对小姐的牵挂。去麻家寨虽是官马大路,遇上大风雪,又是在夜里,小姐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这都是那勾魂摄魄的小雕匠作的孽!她后悔了,不该为小姐出主意,让她去麻家寨找那个小雕匠,到头来惹祸上身。想到天亮后将要发生的一切,她的头皮在发麻。

  天色微明,夹雨的沙雪变成了大坨大坨的棉花雪。桂香料想小姐早已到达了麻家寨,和小雕匠见了面。她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一顿脚尖下了楼,去到太太的房门前,压低嗓门喊叫:“太太!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刘昌杰和刘邬氏,闻声立刻起身开门。刘邬氏问道:“小姐怎么会不见了?昨晚你不是陪她睡吗?”

  “我睡着了。她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晓得。我清早醒来,小姐就不在床上了。”桂香说着,假装揉着惺忪的双眼,做着还没睡够的样子。

  “小姐不见了,那你说小姐会去哪里?”来到厅堂,刘昌杰问道。

  “我不晓得。”桂香低着头,嘟着嘴巴说。

  女儿临嫁之前的突然失踪,顿时使刘邬氏心急如焚。她冲着丫头大发雷霆:“小姐走了,你和她一张床上睡,都不晓得。你是死人!你是死猪!”

  桂香栽着脑壳,一言不发。

  刘昌杰看了妻子一眼,示意她先不要发火,而后问丫头:“桂香,你仔细想想,这些天,小姐对你说了些哪样?”

  “小姐她说——”桂香欲言又止。

  “她说哪样呀?”刘邬氏急不可耐地问道。

  “不要急,你慢慢说。”刘昌杰说。

  桂香心想,反正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干脆把实情说了,他们也不能把小姐怎么样。她做着怯生生的样子说:“早两天,小姐对我说她想上麻家寨。我劝她,那是千万去不得的。没想到她真的走了,不晓得是不是去了那里?”

  刘昌杰夫妇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桂香低着头,两只脚如同筛糠般颤抖。刘昌杰低下头,看到了桂香身上挂着的钥匙串,顿时就明白了许多。

  “桂香,你老实对我说,小姐是怎么从窨子屋里出去的?”刘昌杰正颜厉色地向丫头提问。

  “小姐是……是趁我睡着了走……走的。”桂香说话,显得吞吞吐吐。

  “我问你,夜里门锁着,小姐是怎么出去的?”刘昌杰继续追问。

  “她……她是开了后门走……走的。”

  “哪来的钥匙?”

  “她趁……趁我睡着,把……把我身上的钥匙拿……拿去开的门。”桂香慌神了。

  “混账东西!”刘昌杰把桌子一拍,“嚯”地站了起来,责令桂香,“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

  桂香惊恐地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刘昌杰。

  刘昌杰两眼直逼桂香,厉声问道:“我问你,既是她偷拿钥匙去开的门,为何这钥匙又还在你的身上带着?”

  桂香被刘昌杰问住了。小丫头从没经历过这般场合,她看了看挂在身上的钥匙串,知道事情败露,顿时大惊失色,身子瘫软,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

  刘邬氏恍然大悟:“天哪!原来是你这个小妖精在从中作梗!”

  刘昌杰将板凳端到桂香的面前,说道:“起来,坐到这里,你要一五一十,从实招来,不得有丝毫隐瞒。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桂香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坐在了板凳上。她被主东威严的目光所震慑,只得老老实实,从那夜为小雕匠送灯油所见,到她向山麻雀饶舌传话;从小姐的悬梁未遂,她为小姐出谋划策,直到她为小姐打开后门,让小姐私奔麻家寨,像吐枇杷子一般说了个清楚。她栽着脑壳打着颤,任凭主人的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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