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20)

　　莎娃的家在东河滨大街上，离化工学院步行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这是一栋典型的两层俄罗斯建筑，红色的欧式脊瓦，浅咖啡色墙体；拱形的窗户镶嵌在足有一米厚的墙上，从远处看有些古城堡的味道。楼的东南侧有一个橄榄形的天然湖泊，湖面犹如一面闪闪发光的镜子，傍晚的蛙鸣唤起人们童年的回忆。四周经过人工修剪的树墙，像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那样挺拔整齐。湖泊周围盛开的鲜花和碧绿的草地，像少女颈上戴着的花环。一架木制的栈桥直通向湖中心。还没等走进小楼，楼外的这一切足以彰显出主人的勤劳、修养和品位。

　　莎娃拉开那扇镶有铁艺造型厚重的柞木门，高声喊道：“爸爸，客人到了！”莎娃喊了半天没有人应答，“咦，爸爸去哪里啦？”见没有人应答，她又推开厨房的门。

　　“欢迎你们！我的孩子们，欢迎你们到我家里来做客。”一个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一位身材高大魁伟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大银质蜡台，红红的脸庞堆满了笑容。

　　“亚历山大教授！亚历山大教授您怎么在这里啊？”顾明达和兰虹几乎同时喊出了声。

　　“哈哈……孩子们，这是我的家啊，你们的莎娃是我的女儿。”亚历山大教授爽朗地笑着答道。

　　莎娃跑上前去，从爸爸手中接过蜡台放到了客厅中间的餐桌上，介绍说：“爸爸，伊凡和兰虹是您的学生我就不用介绍了，这两位是我的同学，他叫王国庆，他叫杜胜利。”

　　“老师好！”“叔叔好！”

　　“孩子们，快坐下说话，饭我已经做好了，马上就开饭。”亚历山大教授和蔼地说。

　　坐下后，顾明达问：“莎娃，您为什么不把这一切早些告诉我啊，弄得我如此尴尬。”莎娃没有作声，只是做了个鬼脸，就跑去帮忙了。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房间，最里面是烧菜的厨房，客厅与厨房是相通的，两排铁艺博古架形成的过道把整个空间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进门的客厅里，放着一组半圆形的皮制沙发，扶手处的棕红色漆已经被磨掉了，露出皮子的本色。一只圆形的柞木茶几，被擦拭得透着光泽。沙发后面是靠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专业书籍。

　　客厅的里面是餐厅，摆放着一个椭圆形能坐十二人的柞木餐桌。靠墙的过道旁是镶嵌在墙里的烤箱，一股奶油的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主人位置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秋收》，作者是亚历山大教授本人。

　　博古架隔成的过道直接通向亚历山大老师的工作室，工作室的面积接近客厅、餐厅加上厨房的面积，是教授从事设计工作的地方。

　　亚历山大教授和莎娃像搬运工似的一趟一趟从厨房向餐桌上端食物，大家想过来帮忙，莎娃说什么也不允许，说马上就好了。烤箱一打开，奶香四溢，引得每个人的肚子都咕咕叫。香酥烤鸡，烤面包，烤火腿，还有一个超大的牛肉煎饼，油汪汪的，引得人直咽口水。亚历山大教授精心安排了一大桌子美食，鱼子酱、酸黄瓜、奶渣饼、奶油蔬菜汤，还有几样他们从来没吃过的菜。

　　要是在平时，顾明达非好好开开荤不可，可是他此时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全身的骨头节开始痛了起来，他只勉强喝了一点儿蔬菜汤，其余的什么也吃不下去，只好痛苦地在一旁看着。

　　亚历山大教授见状，问道：“顾明达，难道你不喜欢吃我做的俄罗斯风味菜吗？”

　　“不，不是的，亚历山大教授，您做的菜非常好，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顾明达解释道。

　　“爸爸，伊凡是个大英雄，是我们俄罗斯姑娘心中崇拜的英雄。”莎娃说，“两个小时前，伊凡冒着生命危险挽救了一位俄罗斯少年的生命。”

　　接着，莎娃把顾明达和王国庆救人的经过，从头到尾给爸爸讲了一遍。亚历山大教授喝着咖啡，一边听莎娃的讲述，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听完了莎娃的讲述，从不饮酒的亚历山大教授高兴地对杜胜利说：“孩子，给我也倒上杯酒，我们共同敬两位英雄。”

　　杜胜利涨红着脸拿起手边的伏特加，给亚历山大教授和兰虹每人斟上了一杯酒，原本想给顾明达也斟上一杯，被莎娃阻拦了，兰虹给顾明达添了些咖啡。在亚历山大教授的倡议下，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酒中承载着敬意，承载着祝福，承载着前辈的爱惜和期望。

　　吃过晚饭，亚历山大教授到工作室去工作了，兰虹让王国庆陪顾明达到湖边呼吸新鲜空气，她拽上杜胜利帮莎娃收拾厨房。

　　也许是热咖啡的作用，吃过了饭，顾明达感到好了许多。王国庆陪着他来到湖边，两个人沿着木板制成的栈桥一直走到了湖心。清爽的湖风缓缓吹来，好像注射了兴奋剂一样，顾明达马上就精神了起来。

　　王国庆摸出了随身带着的口琴，用手帕细心地擦了擦递到顾明达面前，道：“明达，你先来一段。”

　　顾明达望着危难中与自己一同跳入河中的好友，心里感慨万千，他紧紧地握住王国庆的手说了句：“我的好兄弟。”然后，顾明达接过王国庆手中的口琴吹起来。

　　一轮满月高高地挂在满是星星的夜空，月光与湖面上泛起的波光交织在一起，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银色。幽静的夜风吹来，刚停歇下来的蛙声和蝉鸣又重新响起，合奏着顾明达用口琴吹奏的《我的祖国》，向湖畔四周传播。

　　这是顾明达刚刚吹熟的一首曲子，接着他又吹起了那首脍炙人口传遍世界的名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王国庆在一旁合着拍子。两个人正吹得起劲，突然，身后响起了手风琴的声音。寻声望去，亚历山大教授胸前挎着手风琴，兴致勃勃地弹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伴随着琴声，莎娃、兰虹在栈桥上跳起优美的俄罗斯舞蹈，欢快的节奏通过脚下的桥木传递过来。顾明达、王国庆还有杜胜利也跟随着旋律跳起了舞蹈。大家一边跳着一边尽兴地唱着：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树叶也不再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

　　令人心神往，

　　多么幽静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

　　明月照水面，银晃晃。

　　依稀听得到，

　　有人轻声唱，

　　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你讲，

　　但又难为情，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就这样，亚历山大教授弹奏着《红莓花儿开》《喀秋莎》《田野静悄悄》等歌曲，一直到深夜才停息。

　　见爸爸邀请顾明达去参观他的工作室，莎娃把杜胜利和王国庆安排到楼上睡觉，她便领着兰虹也来爸爸的工作室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