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14)

　　大家聚在一起直到深夜十点多钟。顾明达和兰虹与杜胜利在门口分别时，顾明达对杜胜利说：“胜利，我刚才在苏联学生中看到莎娃了，她好像也在莫斯科大学读书。”

　　“是的，她是前几天才从外地回到莫斯科读书的，我们俩在一个班。”杜胜利兴高采烈地说。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啊？”顾明达一拳打在杜胜利的左肩上，责怪道。

　　杜胜利连忙解释：“这不是整天想着毛主席要来的事情吗？就给忙忘了，你这一问才想起来。”

　　“不说了，改天替我和兰虹邀请莎娃到我们学院去做客吧！”顾明达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是，保证完成顾明达同志交给的光荣任务！”杜胜利挺胸抬头，敬了个民间军礼。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那笑声是那么天真无邪，那笑声充满了友善和真诚，那笑声在美丽的莫斯科夜空荡漾。

　　第八章 袭击者

　　初秋时节，莫斯科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不知什么时候，暮色已从无数长街短巷的每个墙角和每棵树后钻出，使眼前的一切变得苍茫迷离，并逐渐浓重起来。莫斯科河两旁的街路那充满俄罗斯情调的路灯给人以梦幻的感觉，细碎的灯光散落在青石子路上，斑斑点点，行走在上面，如同走在月光下的水面上，令人不敢迈步。灯光被地面上的石子折射到空中，给两岸那一幢幢古老的建筑涂抹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教堂尖顶上那口大钟发出“嗡嗡”的沉闷响声。钟声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这钟声，仅仅是单纯的报时，还是在渲染那些流传的种种言论？没有人能够给予回答。顾思远当然更是回答不了，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心里既害怕，又紧张，还多多少少产生出几分兴奋。一路上，他与阿历克赛亚一直没有说话。

　　那辆老式伏尔加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小石路穿过白桦林，在鲍里斯老师家别墅的院落门前停了下来。顾思远轻轻摇了一下门铃。

　　不一会儿，门开了，安娜从里面走出来，她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慈祥地说：“晚上好！孩子们，快请进来吧，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鲍里斯老师一直在等着你们呢。”

　　穿过客厅，再向里走，便是长方形的餐厅。餐厅的地板上加铺了一张厚厚的地毯，行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儿声响。一扇对开的拱形门直通向别墅后面的院落。

　　鲍里斯老师坐在长桌的最里头，正无聊地翻看着报纸。他身后的墙上，仍然挂着那幅俄罗斯著名油画家康斯坦丁·马格夫斯基的少女油画像。画中是一位长发蓬乱，两腮红红，两只眼睛充满着惊恐的乌克兰少女。

　　鲍里斯抬起头看着他们进来，灯光把他整个身影投射到后面的墙上，恰好与画中女孩的眼神相吻合，仿佛那女孩正用惊恐的眼神注视着他。顾思远每次来他家做客都要认真琢磨一番这幅画，不过，他始终读不懂画家所要表达的意图。

　　餐桌上摆放着许多食物，有菜烤计司、豆沙拉、鸟肉、红菜汤、鳟鱼子和烤虾等，还加了一篮子中国人称之为“列巴”的俄罗斯大面包，小麦的香气飘满了餐厅。

　　见顾思远他们走进餐厅，鲍里斯老师欠了欠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安娜麻利地给他们端上了咖啡，鲍里斯满脸笑容地问顾思远：“安德烈，行李都托运好了吗？手续办得顺利吧？”

　　见鲍里斯老师在问，顾思远恭敬地回答道：“鲍里斯老师，谢谢您的关心，一切都还顺利，所有的托运手续都办好了。”

　　“坐下，坐下说话。你们想喝点儿什么酒？”鲍里斯老师微笑着征询。

　　“就喝伏特加吧，有吗？”阿历克赛亚抢先道。

　　鲍里斯指着顾思远身后的酒架说道：“当然有，就在那个酒柜里，安德烈，你去拿吧。”

　　怕酒不够喝，顾思远特意挑了一大瓶伏特加，阿历克赛亚瞄了顾思远手中的伏特加一眼，会心地笑了。阿历克赛亚伸手正要接顾思远递过来的酒瓶，稍不留神没接住，“咚”的一声，酒瓶掉在了地毯上，顾思远俯身查看，还好瓶子没打碎。

　　顾思远感到声音有些特别，借拾起瓶子之际，用瓶子在地毯上敲了敲，“咚咚”声依旧很重，回荡在地板下……

　　鲍里斯突然站了起来，脸色陡变，愠怒地斥道：“安德烈，你不开酒，趴在桌子底下干吗？”

　　见鲍里斯老师不高兴，顾思远赶紧站起身去开酒，酒开好了，大家围着餐桌边坐了下来。为了缓和刚才尴尬的局面，顾思远添枝加叶地向鲍里斯老师讲述自己在货运大厅的经历。不过，在整个讲述过程中，他始终牢记琳娜的嘱咐，只字未提自己见到了琳娜。因为他向琳娜承诺过，不向任何人透露与她见面的事情，当然，鲍里斯老师和阿历克赛亚也包括在内。

　　阿历克赛亚喝了一大口伏特加，又把菜烤计司和夹肉面包送进嘴里。他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歪着脑袋问顾思远道：“安德烈，我一直没有明白，那辆小货车里的人干吗老盯着你，开车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无聊？”

　　顾思远也学着俄罗斯人那样耸了耸肩，没有吭声，低着头，只顾大口大口地喝着伏特加。

　　鲍里斯老师关心地问：“这次枪击事件发生后，警察在现场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阿历克赛亚，是你报的警吗？”

　　“是的，鲍里斯老师，是我报的警。那车一直跟着我们，我感到很不安，担心会有什么事发生。”阿历克赛亚喝了一大口酒说道。

　　见鲍里斯老师在看着自己，阿历克赛亚放下酒杯接着说：“警察在现场仅找到了一些弹头，没找到什么更有价值的线索。据警方初步推测，这次事件很可能与黑帮火拼有关。”

　　阿历克赛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无奈地说：“当时情况太乱了，整个现场都被破坏掉了。”

　　“我都被吓蒙了！”顾思远在一旁说。

　　鲍里斯用刀子往面包上抹着黄油，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分析一下，这次枪击事件会不会是跟踪你们的那辆货车里的人干的？会不会是针对安德烈来的呢？”

　　顾思远心里一惊，手里的酒杯差点儿掉了下来。他解释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当时，子弹不是冲我打的，要真是冲我来的，我的命早就没了，还能在这里喝酒？再说，我一个学生，他们要我的命干什么？我的命也不值钱。对他们来说，想要我的命，根本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顾思远把酒杯放在桌上，从盘子里胡乱抓起块面包，边吃着边陷入了沉默。饭吃得很沉闷，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咀嚼声和刀叉盘相撞的声响。

　　过了许久，鲍里斯老师抬起头，用桌布抹了两下嘴巴，认真地问顾思远：“安德烈，你真的没见过琳娜吗？”

　　“没有，真的没有见过，如果见过我一定会如实告诉您的。”顾思远语气肯定地回答道。

　　过了片刻，顾思远又惋惜地说：“说句心里话，我倒真想见到她，就要离开莫斯科了，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鲍里斯透过酒杯望着他们，边摇晃着酒杯，边猜测说道：“我想，这次枪击事件一定与琳娜有关。”

　　阿历克赛亚抬起头，盯着鲍里斯问道：“鲍里斯老师，您说这次枪击事件与琳娜有关，有什么证据吗？”

　　“前些天学院里的老师告诉我，琳娜已经回莫斯科了，有人在学校里见过她，她既然回到了学院，为什么不来看安德烈和我们呢？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鲍里斯老师分析道。

　　鲍里斯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听琳娜的一个同乡说，琳娜两年前离开学校后，回到高加索山区加入了一个恐怖组织，学校里有传闻说她此次回到莫斯科的目的，就是来实施爆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