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15)

　　听了这些，顾思远吓了一大跳，面包卡在喉咙里，噎得他眼泪都下来了，他赶紧喝了一口咖啡。

　　两年未见，自己的女朋友琳娜居然换了这样的身份。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绝不可能！顾思远虽然没有直接反驳鲍里斯老师，但内心里对老师的臆断十分不服气，更不希望这是真的。

　　不服气归不服气，不希望归不希望，回想起下午和琳娜的巧遇，顾思远将信将疑，内心也开始画问号：琳娜真会像鲍里斯老师说的那样，成了一个袭击者吗？

　　“安德烈，你在想什么？”鲍里斯老师喝了一口伏特加，一边用牙签剔着牙缝里的食物残渣，还不时地将剔出的残渣放在食指尖儿上展示，同时一边解释说道，“安德烈，这消息也是别人告诉我的，可信程度并不高，别往心里去！”

　　“这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事。”顾思远听完鲍里斯和阿历克赛亚的对话，为琳娜辩解说：“琳娜不可能参加恐怖组织，更不会傻到去搞自杀性爆炸。鲍里斯老师，我很了解她，琳娜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女孩。”

　　“安德烈，鲍里斯老师说的这种情况，我们目前还不能完全排除它存在的可能性。”阿历克赛亚突然打断顾思远的辩解，“加入这个团体的女人，有极少数是自愿的，大多数都是受胁迫不得已才加入的。”

　　“安德烈，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办法能尽快找到琳娜？”鲍里斯老师问顾思远。

　　见顾思远没吭声，鲍里斯又接着开导道：“安德烈，你再好好想想，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喜欢去些什么地方？琳娜在莫斯科城里有没有亲属朋友？她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

　　此时的顾思远仿佛被无数张鲍里斯上下翻飞的嘴所包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鲍里斯老师，就算琳娜真的在莫斯科，想要找到她也是很困难的。在学校读书时，她很少出校门，在市里她根本没什么亲戚朋友，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

　　挂在餐厅墙上的石英钟“嘀嘀”响了九声。顾思远盘算了一下，从鲍里斯老师家出发打出租车到卡布拉街，路上大概需要半小时的时间。顾思远看了一眼阿历克赛亚，会意地冲他使了个眼色，阿历克赛亚马上领会了顾思远的用意，便站起身，向鲍里斯老师告别，顾思远也站起身向鲍里斯老师和安娜致谢道别。

　　一走出门，他们便被漆黑的夜色包围了。

　　第九章 我的大学

　　顾明达和兰虹步行回到苏联化工学院时，远处教堂刚好飘来十二下报时的钟声。

　　从莫斯科大学回来的留学生仍聚在一起热烈地谈论着，许多苏联学生和其他国家的留学生也加入了进来。距离演讲台较近的留学生激动地讲述着他们所听所见的每一个细节。

　　见教室里还亮着灯，顾明达和兰虹就直接去了教室。大家围在一起，一直畅谈到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大家又投入到了新一天的学习之中。

　　紧张的气氛中，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元旦。学校给留学生放了半天假，吃过午饭，兰虹和几个女同学去街上买日用品了，顾明达一个人跑到莫斯科大学来找莎娃和杜胜利。

　　莎娃和杜胜利都没在班级，顾明达只好去宿舍找杜胜利。杜胜利正在洗头，另一位同学坐在床上吹口琴，见顾明达推门进来，杜胜利高兴得差点儿把一脸盆水弄翻在地。他一边擦着满头的肥皂沫，一边说：“哎哟，明达，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坐！快坐！”杜胜利一边收拾脸盆，一边揶揄道，“明达，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来找莎娃的吧？”

　　见杜胜利一针见血地拆穿了自己，顾明达也不再掩饰了，“胜利，我来一是看看你们，二是想向莎娃借点儿东西，带我去找她好吗？”

　　“你看我是假，看莎娃是真。好吧，看在我们是一个车皮来的份儿上，我带你去就是了。”杜胜利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杜胜利又把同寝室的王国庆同学介绍给顾明达，两人握手寒暄。顾明达夸赞王国庆的口琴吹得好，王国庆答应有机会教顾明达。后来顾明达真的学会了吹口琴，而且吹得比师父王国庆还好。

　　告别了王国庆，两个人直接来到莎娃的宿舍。敲开门，莎娃正坐在床上和一位山东姑娘学习织围巾呢。一见是顾明达和杜胜利，莎娃惊喜得从床上赤脚下来，她拥着顾明达，说道：“伊凡，真的是您？您好吗？为什么不早些时间来看我啊？”

　　顾明达满脸通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莎娃又接着说：“伊凡，我一直不知道你被安排在哪所学校读书，你的好朋友杜胜利同学前几天才告诉我，你被分配到化工学院读书，我正准备下个周日去看你呢。到那个时候，我给你的围巾就织好了，我想亲自给你带上，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你了……”莎娃眉飞色舞。顾明达有些晕了，杜胜利和那位山东姑娘也傻傻地愣在那里，看着他们。

　　顾明达结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莎……莎娃，您好吗？”

　　见杜胜利和那位山东姑娘愣愣地看着自己，莎娃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和伊凡是老朋友，在游览中国的景山时，我的脚受伤了，是伊凡把我从山上背了下来，我很感谢他。”

　　经过莎娃的解释，杜胜利和那位山东姑娘总算明白了。杜胜利调侃着对莎娃说：“莎娃，你总不能让我们站在门口说话吧？”

　　“快请进来坐吧，我失礼了。”莎娃说完，手在胸前画了个弧，做出个请的姿势，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家聊了一会儿，顾明达说：“莎娃，我今天来是想求您一件事情，不知您能否答应。”

　　“伊凡，您是说，您有事情需要得到我的帮助吗？”莎娃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是的，您肯帮助我吗？”

　　莎娃哈哈大笑道：“伊凡，有什么事情请您尽管说出来吧，我一定会尽力的。”说完，她好奇地眨着眼睛，看着顾明达。

　　顾明达看了看莎娃，说道：“莎娃，我想向您借那本有毛主席签名的《毛泽东选集》可以吗？”

　　“您想借《毛泽东选集》？这，这……好吧，多久能还给我？”莎娃迟疑了一下问。

　　顾明达想了想，以商量的口吻问：“一周行吗？”

　　“伊凡，借给你十天，可以吗？”莎娃慷慨地说。

　　“太好了，那就十天吧。谢谢您，莎娃！”顾明达高兴地说。

　　莎娃拿出钥匙，打开行李箱，从最里面取出那本用红绸子包裹的《毛泽东选集》交给顾明达。顾明达、杜胜利和那位山东姑娘爱不释手地传看。

　　晚餐是莎娃请客，就在莫斯科大学的西餐厅里吃西餐。一瓶伏特加酒被他们四个外加王国庆给平均分掉了。他们欢聚在一起庆祝新年的到来，同时也算庆贺顾明达与莎娃老友重逢。

　　趁莎娃到吧台结账时，顾明达跟了过去，悄悄地问莎娃：“听杜胜利说你是前不久才来到他们班级学习的，我们分手后你去了哪里啊？”

　　莎娃从钱夹里拿出几张卢布交给吧台里的服务生付账，听了顾明达的问话，她恍然大悟地笑道：“伊凡，以前我没有机会和你讲清楚，情况是这样的，我有两个家，一个是莫斯科爸爸的家，战争前爸爸就一直在莫斯科教书，在中国我说请你到家里吃饭指的就是这里；另一个家在雅尔塔，我从小就一直跟着祖母在那里生活。去中国前，我已经考上了基辅大学，从中国回来后才决定转到莫斯科大学读书，这样就可以看到爸爸和你了，知道了吧？”

　　橘黄色的灯光把莎娃衬托得格外迷人，棕色的高领毛衣衬着她天真的娃娃脸，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泛着光，金黄色的披肩长发散发着一种特有的芳香，棕色高筒皮靴把整个人勾勒得更加秀丽挺拔。

　　莎娃收起吧台找回的零钱，一边走一边问：“伊凡，你知道雅尔塔这个地方吗？”

　　“雅尔塔？当然知道了，著名的雅尔塔会议就是在那里召开的。”顾明达脱口答道。

　　“伊凡，再说说看，你对我家乡还有什么了解？”莎娃停住了脚步，饶有兴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