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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河人家》(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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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6日15:01 来源:中国作家网 刘荣生

  任同说:“怎么,你没有听说?张元宝到处散布说,元军闹义和团被官军剿杀了,他想把陆文魁的女儿玉秀许给他儿子做媳妇。据说玉秀娘不情愿这事,她对你们马家还是有好感,相中了在她家学生意的你家元民,想让元民入赘做倒插门女婿。可张元宝阴招多得是,舍得下血本,托陆家王二掌柜上门求亲递去话说,只要陆家把女儿嫁给他儿子做媳妇,陆家各庄口从他家作坊赊走烧酒和老陈醋的两万两欠银全部免除。此外,陆家最近打算随我们任家的商队一道启程,绕道西北往口外做一趟皮货生意,眼下本银不足,张元宝主动找陆文魁,答应借给三万两银子救急。俗话说,不怕猴子不上竿,只怕锣儿敲得欢,陆文魁那人没主心骨,又贪财,这种人吃紧了还顾什么大义?”

  对任同所说玉秀娘相中元民,想让元民到陆家倒插门的事,任夫人绝口未提,只是叹说:“不少人都说元军已不在了人世,事情都过去几年了,我和鸿鹏也豁出去了,给玉秀重新找个婆家嫁出去我们也高兴。可听说张元宝的儿子是个大傻瓜,连十个指头都数不全,如果陆文魁真要财迷心窍做出这种糊涂事,把玉秀嫁给张家儿子,那可是苦煞玉秀这孩子了。”叹了口气,“玉秀可是个好孩子,跟我们像一家人一样,我们也像亲闺女一样看待这孩子,那真成我们马家的一口子人了,也像我们马家的孩子一样,一日三习武的。”

  听任夫人提到习武,任同不无慷慨地说:“鸿鹏这人不知怎么了,从关外回来好像中了什么邪似的,连性格都变了,自家的生意买卖不大管,除兴致勃勃筹划修复孝河灌渠外,总把心力用在教那些年轻娃子们的习武练拳上,瞧着没有,在他的带动下,近来咱这地方悄然掀起一阵习武之风。”

  任夫人肃然道:“关外避难这几年,对鸿鹏来说刻骨铭心,永生难忘。他常跟我感叹说,我们的国家命运多舛,他已看透了一切,只有从下一代这些孩子身上,才可看到我们国家复兴的希望。他不想让他学到的中华武功失传,说他要传给这些孩子们,所以逐渐自发地就有五六十个孩子来跟着他练拳习武,连张元宝的女儿都来向他拜师学艺了。”

  “张元宝的女儿也来拜师习武?”任同有些不相信地问。

  “可不呢,他女儿叫金凤,生就的男孩子性格,多才多艺,特爱练功习武,成天往我们马家跑,跑来了就缠着鸿鹏一招一式讨艺。”

  两人正闲聊着,马鸿鹏推门进来。

  未等马鸿鹏落座,任同就问:“怎么鸿鹏兄弟,金泰达跑了一趟,不虚此行?”

  马鸿鹏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说:“快别提了,陆文魁倒是一个好人,就是三脚也踏不出一个响屁来!”

  任同听得张开嘴巴愣住,正要问什么,却见家仆老孙头一脸急气突然推门进来,报说:“大东家快出去看吧,外面张家来了一伙人,扬言要向大东家您要人,看门的老卫见这伙人气势汹汹来头不妙,怕进来闹事,拦在了大门外,大东家看这事怎么办?”

  马鸿鹏不明就里,缓缓抬起头来,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家仆老孙头,不急不慢地问道:“我又没招谁惹谁,他问我要什么人?”

  老孙头说:“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旁边的人说,领头的那人是全胜德大东家张元宝,说是他女儿昨夜关在屋里给跑了,来要向大东家您要人的!”

  马鸿鹏一怔,说:“问我马大侠要人?要吧!”跟任同相互看了一眼,“让他进来!”

  老孙头一急,说:“大东家,这事可千万疏忽不得,那张元宝领来了七八个人,有几个人手中还拿着家伙呢!我们马家是不是也得有个防备,要不要叫几个年轻后生来?”

  马鸿鹏淡然一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相信他张元宝有胆量,敢跑到我马家府第来寻衅滋事的!如果真是来寻衅滋事,别说才七八个人,就是七八十个,我也不怕。孙老哥,你让他领人进来!”

  老孙头有些不大情愿,但到底还是应了声“是”,低头思索着出去了。不大工夫,就领着张元宝一伙从二院走了进来。

  张元宝领着一伙人气咻咻地进了后院当院立住脚,气势汹汹,就劈头盖脸朝屋里喊说:“马大侠,俺女儿金凤在不在你们马家?”

  马鸿鹏听得,半天才从屋里摆着方步出来,不冷不热回敬道:“哦,原来是张大东家大驾光临啊,我还以为是谁有毛病吃错了药,跑到我马家府第来喊叫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张大东家进屋坐叙!”

  张元宝火气依然未消,怒视马鸿鹏道:“我来你家找我女儿金凤不是胡来!近来金凤像着魔中邪似的跟你习拳练武,一个女孩子家,不顾明不顾黑的这样,管都管不下,关都关不住,昨夜给跳窗跑了,不到你马家,会跑到哪里去呢?”

  马鸿鹏心平气和地说:“张大东家,你女儿金凤近来是有空就来跟我习拳练武,可她是自愿的,非我强求。而且,我苦口婆心、劳心费神教人拳技,又没有赚取谁一个子!我可不是太平洋的警察,管那么宽,你女儿跳窗跑了与我何干?”

  张元宝似乎有些理屈词穷,口中支支吾吾半日都未对答出个意思话来。这时,任同面带笑容从屋里走出,很大度地扫视一眼当院站着的张元宝一伙,回首肃容指责马鸿鹏道:“我在屋里听了半天,鸿鹏弟台也太不够意思了,都是地面上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商家大户,俗话说有手不打上门客,张大东家今日好不容易登门造访,怎么能跟张大东家这样说话?”然后一笑,对张元宝说,“张大东家也真是的,是不是咱俩昨晚一起喝的酒还没醒?说真话,我倒是知道你女儿跑出来的去向,可你瞧不起我,不来朝我要人,却领着一班人气势汹汹跑到马家来了!”

  “任同,你、你别在这场合耍我!我告诉你,向你要人,这漂亮话可随便讲不得,真要找不到我女儿,我非问你要人不可!”

  任同以假当真地自诩说:“张大东家,我可从来不说假话,你不相信,我还真知道你女儿跑哪儿去!”张元宝一惊,说:“你真知道我女儿跑到哪儿?那你快告诉我!”

  任同一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待你满世界都找不到的时候,我才会告诉你的!”

  “你可不能变卦,说话要算数啊!”

  “当然算数,不过我有言在先,告诉你得有条件。到那时,你张大东家要在我面前磕头捣蒜,拎一包银子来求我任同!”

  “你说什么?”张元宝听得愣在那里。

  二

  那夜金凤从吊脚楼高窗栏拴绳子滑下来,诚惶诚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想到马家躲藏起来,便来到马家宅外,可又怕连累别人,徘徊过一阵就又打消了此念头。夜色茫茫,要不到什么破宇旧庙先躲起来?于是她沿街西行出城来到孝河旁的三皇庙外,庙门却不开,而天已大亮,该怎么办呢?干脆跑到让家人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就心一横,沿孝河渠坝一直西行。西北风一股劲地刮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在渠坝塌毁呈拱凹形易于藏身处,金凤停下脚步坐了下来。

  从暖屋逃出至荒郊野外,这对于出身富豪之家自幼娇生惯养的金凤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天大的劫难,让她平生第一次尝到流离失所是什么滋味。饥渴与寒冷,在无情地威胁着她,让她感到无比失落,仿佛世界末日将要来临。不分昼夜,她紧闭双目,浑身瑟缩着在那拱凹处整整躺了三天三夜。

  今日太阳还算好,天也不刮风。金凤刚从那拱凹处爬起出来,就见远处田坝上过来三个人,她一惊连忙躲了回去,屏息静气缩在那里,难道是父亲领着人找来了?

  紧张过一阵,金凤探头忽又往外望去,只见那三人距自己越来越近,渐渐地,那三人终于在她前面十多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对着渠坝指指划划不知在说什么,再仔细看,那不就是恩师大侠叔吗?

  “大侠叔!”金凤看清了面目,突然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马鸿鹏猛地听得喊声,惊异道:“金凤,你爹都找你三天三夜了,你怎么在这里?”他跟任同和沈先生忙上前,与过来的金凤走在一起。这个时候,见到马鸿鹏的金凤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管低头落泪。任同说:“哭什么金凤,你爹娘养你这么大不容易,怎么敢从那么高的吊脚楼后窗往出逃,不要命啦?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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