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外》(4)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8月12日14:57 来源：中国作家网 史啸思

　　景天听完立刻开动他的贱样：“厉害啊！军哥！”

　　“去滚蛋！别跟这儿拍马屁！”

　　“你们就不想干点儿啥？比如开公司？”张迷笛问了一句。

　　“拉倒吧！”俩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景天一边吃着串，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哪有资源啊！人家家里有资源的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开公司了，咱们玩晚了。”

　　“也没钱啊！”孟军也加入了愤慨的行列。

　　“咱得现实些，目前的局势是能不能找到工作啊。”孟军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先有饭吃再谈理想是我的座右铭！”

　　“要是在美国我就创业，国内环境不好啊！哎！”景天边抱怨着，边咀嚼着嘴里的肉串。

　　张迷笛哑口无言，觉得这几年人都变了，同学、朋友、家人都这么低俗，一点儿“为中华崛起而奋斗”的想法都没有，都在劝他放弃理想，都在跟他的奋斗目标作对，连他的两个“磁铁”也来剥削他的梦想之心。张迷笛越想越难受，从来不怎么喝酒的他连拍三瓶“普京”(普通燕京啤酒)：“我告儿你们，别瞧不起老子！”

　　“成了！别抱怨了，社会就这德行。”孟军说着。

　　景天总是在补充着，洗张迷笛的大脑：“对啊，想想你怎么找到工作吧！”

　　“创业又能怎样，我现在做广告牌子。”孟军看着自己的车吐出烟雾，“连油钱都加不起，现在加箱油都得四百多，这叫什么理想啊！”

　　“生活就是强奸，你反抗不了就去享受它吧。”景天又突然蹦出一句话。

　　“我宁死不劈腿！”张迷笛貌似喝多了，也跟着起哄。

　　“那你就保守贞操吧！处女膜又不能当饭吃！”

　　“我宁死不劈腿！”

　　“傻蛋！”

　　张迷笛一路粗口带遛弯儿，他无聊的内心外加这个社会的一些现象让他很不满，这是一场理想和现实的战斗，是信念与社会的绞杀，战斗进行得很惨烈，这场战斗带来的负作用让他很难受，心里很憋屈，心智也变得暴躁起来。有些失去理智的张迷笛见到野狗上去就是一脚，见到塑料瓶子就上前咔咔狂踩，见到垃圾桶就一顿拳脚相加，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缓解副作用带来的痛楚。孟军见到他这副德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烦了，明天跟哥们儿一起去值班吧！”

　　“不去！”

　　“去吧，一起玩去！”景天也加入了安慰张迷笛的阵营。

　　“烦！好吧！”

　　三个北京的电子垃圾，大摇大摆地乘坐着孟军的车去参观那个所谓的事业单位了。

　　此时此刻的张迷笛很迷茫，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奋斗在脑海里乱跳着，找不到方向。他闭上眼回想起宿舍热闹的联网对战、隐秘的寝室夜话、甜蜜的大学爱情，感觉这些就像昨日刚刚发生过一样，可如今都已烟消云散了。他打开手机邮件，看到的仍是一封封退回的应聘电子邮件。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还是固执地重复着发送邮件，因为他怀揣着的梦想不允许他这么轻易地放弃。他翻开车上的一本书，可书上的文字只印在瞳孔上，而没有进入脑海里，因为他心里嘈杂许久都无法平静，自己的理想到底怎么才能实现，迷茫的日子是如此的难熬。

　　据了解，孟军其实也是托了家里的关系，才去了公路局下属的一个事业单位下属的一个厂子下属的一个工程队，爱慕虚荣且好吹牛的他因此美滋滋地说自己也算是国家公职人员了。一路哼着小曲，叼着香烟，爆着粗口，载着张迷笛和景天去这个张迷笛认为几乎出了“五服”的国家行政机关。孟军是大多数北京八〇后年轻人的缩影，从小家里娇惯放纵，学习成绩也很掉价，上的大学也同张迷笛一样是个“垃圾工厂”，根本找不到工作，所以自己搞点儿广告牌子的营生，经济上还算有些宽松。可在京城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说法，大意是孩子通过自己的能力找工作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说明爹妈没本事。所以孟军父母通过关系安排他进了一个稳定的单位，其实挣的那点儿银两还不如之前的广告营生，但是有面儿又稳定，家里和自己就觉得这辈子也算有个交代了。再给买个车，过着天天混吃混喝混天黑，蹭车蹭玩蹭感情的日子。孟军对待事业也是什么都要伸一手，什么却都干不好。他也有理想，但是不愿意付出行动，广告牌子的活儿已经让他觉得很苦了。总之，他就属于那种闲聊时理想挂嘴边，行动时理想挂脑后的典型京城“阔少”。

　　随着一路颠簸，拐进了一个小胡同，景天突然喊道：“哇塞！这是哪个村大队啊！”

　　“我单位！”

　　这里就是个陋室，一排不起眼的平房，镶嵌着锈迹斑斑的铝合金窗。破落的院子里停着几辆破落的皮卡，但是又很不协调地停放着三辆奥迪，着实刺眼。张迷笛不解，于是询问孟军：“这车也是你们单位的？”

　　“几个暴发户的。”

　　“这么有钱怎么还来这地方？”

　　“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去别的地方也没人要啊！”

　　一进屋，只见几个叼着大烟、袒胸露乳的中年男人围坐着，正在打扑克。

　　“张哥！李叔！赵大爷！”孟军像见到自己家亲戚一样热情地称呼着这些人。

　　“你怎么这么多亲戚啊？”张迷笛小声问了一句。

　　“二货！在单位都这么称呼！”

　　据孟军介绍，在这里一天要做的事就是扯淡、吹牛逼、爆粗口、斗地主、看黄片、上网、吃饭、喝酒、睡觉，随后继续这个循环。平日里爆粗口的孟军现在却像个乖乖男似的，说话温顺，彬彬有礼，完全不像一个习惯性粗口综合征患者的样子。他擦了擦那屏幕落尘的电脑，抖了抖烟灰落缝的键盘，坐在座位上摩拳擦掌地打开了电脑，玩起了游戏，就像一个吸毒患者一般，如此的满足，如此的陶醉，把另外两个人扔在那里不知所措。

　　“孟军，你平时在这都干什么啊？”张迷笛继续好奇地问着。

　　“吃喝玩乐外加吹拉谈唱。”

　　“吹拉弹唱？”

　　“吹牛逼，拉大便，谈对象，唱小曲。”

　　“真资……”

　　“资啥啊，给我封个后勤部长，结果我一人兼司机、搬运工、保安、测量员、木工、水泥工于一身。”

　　“光杆儿司令！哈哈！”景天笑着讽刺道。

　　“你大爷！”

　　骂完，孟军又开始吸食电子海洛因了。看着孟军，张迷笛很无奈，他已经堕落到常态化了，这已经成为一种无法自拔的习惯了，关键是他自己非常满足。孟军边玩边对张迷笛说：“做人别太较真，想开了就没事了。”

　　“是吗？”

　　“就像你一样，现在人都这么混，你非出个色。”

　　“是啊！现在讲究走向体制。”景天表示非常的赞同。

　　看着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的，张迷笛很不爽。他们说的都是张迷笛很不赞同的，于是不爽地抛出了一句：“你俩真牛逼！什么都没干过，却什么都懂！”

　　二人无语了。

　　沉闷了好一阵子，孟军岔开了这个话题，得意扬扬地指着屏幕对张迷笛说：“来，我这里有好货。”

　　“啥货？”

　　“上好的学习资料。”

　　“学习啥？”张迷笛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