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外》(11)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8月12日14:57 来源：中国作家网 史啸思

　　“哎！又挨批了。”何璐一脸愁容，唉声叹气，“总是这样！”

　　“真抱歉，让你也跟着我挨批。”

　　“没事！这家伙就是个变态！挨这家伙数落是经常的事！走吧，咱俩偷这家伙的菜去！”

　　“好！我注册仨号轮换着偷他的！”

　　“哈哈！你比我还邪恶！”

　　“哈哈！”

　　单位里的“小工蚁”只能靠这种极其幼稚的方式来回击这近似于变态的专制。贾姨见到两个可怜兮兮的年轻人被批后大骂：“赵娘儿们就是个疯狗！见谁咬谁！”“咣当”就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别理他，你们都不赖！”

　　“贾姨别说了，让人家听见。”何璐连忙劝阻。

　　“我才不怕他呢，他算老几！告诉你们他就是个狗，你们这些年轻点儿的小心着点儿！净打你们小报告。”

　　这个时候赵云走了进来，贾姨立刻不说话了，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头发，随后说：“我出去弄个头发，你们待着，呵呵。”

　　“贾姨慢点儿！”何璐总是很客气，很有礼貌。

　　“赵儿，姐出去弄个头发，不耽误什么吧？”贾姨问赵云。

　　“哎呀，去吧，不耽误啥的。”

　　贾姨随后美滋滋地走了。赵云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随后脸一沉，大骂：“老娘儿们，觉得自己快退休了，什么都不干！你们谁要向她学，都别在这儿混了！”

　　突然门开了，是贾姨。她满脸笑容地对着赵云说：“赵儿，姐忘了跟你说了，周末我一个公路局的哥们儿来，一起吃个饭吧？”

　　“哎哟，那我太荣幸了，放心吧！准去！”

　　“还是赵儿好说话，以后能当大官。”

　　“哎哟！瞧您说的。”

　　“走了啊！”

　　随后门又关上了，只见赵云脸一沉骂道：“出门踩着香蕉皮摔死你！都干活儿！”

　　张迷笛看着这一切，张着嘴，呆住了，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他不止一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貌似自己正在看一场非常精彩的话剧，两位演员的演技太精湛了，角色转变如此之娴熟，如此之流畅，让他咋舌，觉得他们在机关干太屈才了，如果去当间谍或是演员会比在这当奴才更吃得开。何璐貌似看出了张迷笛的惊讶，戳了戳张迷笛的胳膊小声说道：“没什么惊讶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都装，习惯就好了。”

　　“不是，你不觉得他们很假吗？”

　　“都留着面子呢。”

　　“病态啊！还是人吗？”

　　“小点儿声。”何璐立即捂住张迷笛的嘴，“被听见就糟了！”

　　闲暇效应最大化

　　与何璐接触的时间长了，张迷笛开始喜欢上这个何璐。他们一起分工给晋主任打扫卫生，一起承包办公室的所有事务，一起发送文件，一起轮换着接电话，一起挨批、挨损、挨白眼。

　　办公室确实是最忙的，这里每天就像个物流中心，电话声不绝于耳，每天拿起电话和放下电话的频率绝对可以起到锻炼手臂的作用，区政府的各种红头文件像雪花一样飘散于此，何璐非常熟练地将它们打签分类，给“赵骟马”审阅，随后以文件的形式分配给各个科室，各个科室需要上报的文件也要报送到办公室，同样需要何璐打签分类，经过“赵骟马”的手再往上报，每天几十件，不能有任何差错。赵科长还算有些才气，引进了丰田的看板拉线管理，办公室门前放上一个黑板，每天都会更新内容，会写上今天需要报送什么文件，需要盖多少次行政章，需要复印多少纸张，不能多干，也不能少干，如果出现差错，立刻拉线停止，向上找寻是谁的闪失，不过真的执行起来却丢了才气，通常出了事都是何璐挨批，而别人犯错“赵骟马”不愿意答理，也不敢答理。

　　A4纸拉面厂是张迷笛对办公室的另一种印象。每天各个科室都会来这里复印，成捆成捆的A4纸被打开，塞进那个硕大的复印机，刷刷地无休止地复印，然后发往各个科室和单位。张迷笛看着复印机吃力地干着，之前对它的怨恨慢慢消除了，都是被人压迫的苦命娃，罢工可能是它的小小反抗吧，同病相怜的人和机器竟然在这个时候“心”贴得那么近。

　　“啊！”何璐大叫着。

　　“怎么了？”张迷笛好奇地问他。

　　“大标题有错字。”

　　“晕！那一百份全都白复印了！”

　　“小点儿声，咱重新印。”

　　只见何璐熟练地又打开一包A4纸放进复印机，刷刷地开始复印起来。

　　“放心，这里什么都不趁，就趁纸。”何璐很是得意地表露自己的心声。

　　不一会儿，屋里屋外就堆满了纸，印废的连同印好的整齐地码放着，办公室成了书本储藏库了。看着这些废纸，张迷笛很好奇。“这些印废的怎么办？”

　　“嘿嘿！看！”

　　何璐从桌子下面推出了个碎纸机，拿着一小捆废文件，轻轻地往里放，吱！一捆A4纸变成一捆纸“拉面”。“我们管这叫拉面机！你先拉着！我去把文件送到赵科长那儿过目。”

　　“好，我拉。”

　　张迷笛一捆一捆地“拉”着，看着这些白花花的A4纸变成了毫无用处的纸“拉面”，有些心疼和惋惜，同时也感觉到何璐的麻木不仁，铺张浪费在他眼里已经变成家常便饭，犯错找借口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张迷笛意识到，自己如果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早晚也会变成何璐这般模样的。

　　“拉得怎么样了？”何璐回来了。

　　“拉了不少。”

　　“哇塞，真是实力派。”

　　“费了不少力，浑身全是汗！”

　　“一看就有前途！”

　　“这些纸怎么办？”

　　“走！扔厕所去！”

　　把“拉面”从碎纸机里掏出来装进大黑塑料袋，俩人一起拖着扔在厕所的过道里。

　　“这些纸怎么处理？”

　　“一袋五块卖掉！”

　　“不是吧，这可是好几包A4纸。”

　　“那怎么了，变成‘拉面’就不值钱了。”

　　“真浪费！”

　　“你操什么心啊，又不是花你家钱。”

　　人家面馆三块钱一斤的白面做成拉面卖十块，办公室用三包每包二十块的A4纸做成“拉面”才卖五块，这买卖做的真叫“嗨”，不是脑残就是“打酱油”不关自己事。

　　这种“打酱油”心态在单位里很普遍，大家都把“公家”事挂嘴边，公家的财产不用吝惜，公家的事也不用费劲去做。

　　如果有会议召开，这里又变成了招待所，张迷笛和何璐就成了服务生，需要收拾好会议室，放上各种人名的标签。什么人来参加，什么人坐在哪里，茶缸放多少茶叶，用多少温度的水，座椅如何摆放，都是有讲究的。这让张迷笛觉得稀里糊涂的，脑瓜子嗡嗡作响，这规矩太多了，他哪里知道怎么整啊！

　　“张迷笛！”“赵骟马”没好声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