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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
“就这儿。”
“啊!”
不一会儿,参加会议的人员稀稀拉拉开始往屋里走了。每进来一个人,何璐都会迅速倒上开水端过去。张迷笛没有经过什么培训,根本不知道如何伺候这帮“爷”,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与何璐同甘共苦挑战困难。当倒水倒到韩雪的时候,张迷笛怔住了。韩雪看了他一眼,撅着嘴扭过头去,把手里的纸杯往桌子上一摔。“倒点儿水!”韩雪很不客气。
张迷笛气得嘴都歪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拉出去一顿狂揍,可是还是忍气给倒上了。想要走,却又被韩雪一把抓住衣袖,劲头大得很。“去给我拿些香蕉!”
“我……”
“不愿意?”韩雪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赵云,“赵科长……”
“好,好,”张迷笛连忙讨好,“您等着,我这就去!”
“这还差不多。”
待给倒好水、拿好香蕉后,张迷笛觉得韩雪这下总可以安生了吧,可谁知道,她那嚼着香蕉的嘴又开动了。
“哎!去把窗户给我打开,这屋太呛!”
此时张迷笛已经气得青筋暴露,双拳紧攥,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韩大小姐,你就不怕晚上一人回家被人强暴?”
“哎?你怎么说话呢!”
“哼!老子不伺候你了!”
说完,张迷笛甩开袖子走出了会议室。会议终于开始了,将会听到传说中晋主任那车轱辘般的讲话。张迷笛很好奇,骁勇的他很想领教领教这个车轮子话是如何滚的。只见晋主任满面通红,一身发了酵的酒糟气,谁也不看,大步走进会议室,扑通坐在了正座上。
“得!好家伙,中午又喝了。”何璐说。
“怎么啦?”张迷笛很好奇。
“这种情况,主任讲话的时间一般会很长。”
“那二般呢?”
“二般会来回说!”
“那咋办?”
“你手机有游戏吗?”
“没有。”
“你有带小人书吗?”
“没有。”
“你有带MP3吗?”
“没有。”
“哎!兄弟,恭喜你,你下午将会生活在地狱中。”
“……”
干部们貌似早就预感到了什么,纷纷打手机推掉下午的所有安排,准备洗耳恭听。同时干部们早已准备好各种消遣方式,以便能轻松熬过这个下午。在一阵热烈的掌声后,讲话开始了。
晋主任略带磕碰地讲着,时间缓缓地流逝着,讲得干部们一杯又一杯地喝茶,讲得张迷笛一杯又一杯地倒水,讲得干部们一趟又一趟地去厕所,讲得张迷笛一趟又一趟地往上打水,讲得干部们一次又一次地打手机,讲得张迷笛一次又一次地擦汗,讲得干部们打哈睡觉抠鼻屎,讲得张迷笛唉声叹气唠小嗑。总算说完那长城般的三条概述了,结果又蹦出个小五条理论,干部们脸上即将迸发的快感瞬间又变成了失落,张迷笛即将解脱的身躯又沦为奴仆。眼瞅着马上就要扯完那苏伊士运河般的小五条理论了,结果又蹦出了最后两点,干部们即将塞进裤兜的香烟又拿上了桌面,张迷笛即将放下的水壶又抱到了怀里。最后两点,最后两点,不知道晋主任说了几次最后两点,他停顿了,貌似在思考着什么,结果又是一个小三条,干部们即将合上的笔记本又都打开了,张迷笛即将迈出会议室的脚又收了回来,继续从事以上一系列的活动,干部们又继续以上一系列的表情,就连“铁杆奴仆”赵云科长都起身夺门而出。
分针转了好几圈后,大家终于盼来了“胜利的黎明”,晋主任貌似是说累了,把话语权交给了其他副主任。副主任拿过话筒,刚想大放厥词,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各种眼神投向他,有让他少说点儿的眼神,有向他祈求的眼神,有埋怨他的眼神,有憎恨他的眼神。副主任倒还食人间烟火,草草说了几句就结束了。这时候,晋主任想抢过话筒再续“前缘”,被赵云及时上前抢过了话筒。
“下面让体委干事韩雪来说下工间操比赛的相关事宜!”
张迷笛看着这个韩雪,体委的干事,年纪轻轻就成了公务员,这让他很不屑,心想不是家里关系硬就是钞票硬。
韩雪接过话筒后就开始了高亢的发言,声音洪亮且清脆,语言干练且简洁。这让张迷笛大为惊叹,同时嘴也翘到天上去了,在他看来,这就是女权主义的象征。韩雪的发言很快就完了,随后“赵骟马”宣布散会。
第一次伺候会议,张迷笛就被残酷地考验了一次,忙里忙外一身臭汗,胳膊酸痛得罢了工,也让他领教了传说中的“裹脚布”,很明显,是他败下阵来了。他跟何璐跑到厕所小解,这是放松和安慰自己的地方。
“你累不累?”何璐问张迷笛。
“不累!”
“呵呵!够硬,佩服!”
“男人不怕累!”
“你听过办公室传说吗?”
“是什么?”
“那就是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饭,接不完的电话筒,干不玩的稀烂活,打不完的A4纸,批不完的红头文,理不完的糟心事,说不完的违心话。”
“哥听的不是传说,而是无奈!”
“哈哈哈!”
会议结束了,人群陆陆续续地走出会议室,留下一堆烂摊子,明摆着是给张迷笛和何璐留下的。俩人互视一番后,很默契且无奈地干了起来。
“小子!真有眼力见儿,知道给本姑娘倒茶。”韩雪没走,站在那儿看着张迷笛收拾东西。
“你不走在这儿干吗呢?”
“我想看看你怎么当差?”
“你故意找碴儿吧,别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
“不敢什么?说啊!”
张迷笛不敢说了,因为赵云科长就站在后面看着。韩雪得意地回过头正准备走,却撞上了赵云。“赵叔?”
“韩雪,这孩子新来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嗯……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是啊,我还以为这倒霉催的孩子欺负你了。”
“他?别逗了。”
“就是,我们小雪这么厉害。”
张迷笛始终没有说话,他强忍着不满,生怕一说话就会倾泻而出,随后就像个没事人似的走开了,任凭一个娘儿们唧唧的男人和一个爷们儿兮兮的女人继续飙戏。
单位内还有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每天楼道内都充满着各种酒香,从左配楼香气迷人到右配楼,从东边四溢飘香到西边,从一楼循循上升到三楼,这是何等好酒?莫非应了酒香不怕巷子深?
“谁在酿酒?”张迷笛问何璐。
“酿个娘娘!你中午去哪了?”
“回家休息。”
“中午又喝着,我伺候着。”
“那也不能这么大酒味啊!谁这么海量啊?”
“我有说是一个人喝的吗?”
“喝那么多下午还干不干了?”
“不懂了吧,这在单位里啊,就是半天班。”
“半天班?”
“对啊!有这么一句话嘛,上午干大事,中午喝大酒,下午睡大觉!”
“呃!”
“而且还是天天都有,月月不断,年年都上。”
“我开始理解你说的‘伺候不完的酒席’是什么概念了。”
“嗯!”何璐撅起下嘴唇,展露出一张大便脸表示认同。
这天,赵云扭着水蛇腰走进办公室,用他那上下转动的小眼像家庭主妇挑选商品似的环顾了一周,左上右下漂泊不定——大家都看着他,心想又该派什么活儿了——最后锁定了张迷笛。“张迷笛,你手头有事吗?”
“很无聊!科长!”
“那我给你找点儿事!让你不再无聊如何呢?”
“那太谢谢你了!赵叔!”
“你去××饭店定一桌酒席,主任招待客人。”
“又喝啊?”
“哎,怎么说话呢?”
“好,我这就去!”张迷笛拔腿便走。
“回来!这孩子!”
“哦!还有什么吩咐?”
“定什么规格,几个人,喝什么酒,你都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着急去干什么!办事这么毛糙,听叔我跟你说!”
张迷笛很无趣地站在那儿听“赵骟马”训话,心想这个老变态,不,确切地说是老骟马,又装亲戚教育自己,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不爽。赵云科长稀里哗啦地说了一大堆,张迷笛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腿抖动着,玩着手指。他很兴奋,也很紧张,终于有正经事做了。每个人一生都有无数的第一次,第一次上学,第一次离开父母,第一次做爱,当然也包括第一次给领导安排饭局。
“我可以去了吗?”
“去吧!我看我说了你也听不进去。”“赵骟马”一脸无奈。
这时,何璐突然起立走到张迷笛面前拍着他的肩膀深情地说:“我的勇士,这次轮到你了!”
“嗯!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嗯!你是我最英勇的战士!你的光辉照射我的心房!”
“嗯!视死如归,勇敢献身给我可爱的女士!”
“嗯!战斗吧,我的勇士!”
“嗯!为你而战,我的女士!”
何璐和张迷笛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一副难舍难分的架势。
“一帮倒霉催的!你俩整天跟这儿抽什么风!让你去安排酒席,又不是去送死!何璐!你也跟着去,他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赵云骂道。
何璐听完后又含情脉脉地看着张迷笛。“我的勇士,你我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嗯,我的女士。”
说完,张迷笛吐着舌头拉着何璐跑出办公室,骑上自己的“动感单车”,载着何璐一溜烟地向政府定点采购单位××饭店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