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外》(3)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8月12日14:57 来源：中国作家网 史啸思

　　现在宿舍终于安静下来了。焦急的张迷笛又开始玩起了游戏，希望以此扑灭内心的焦虑之火。思考着自己现在的处境，身边的弟兄们有的去“大M”和“肯大爷”那里打短工，有的去风吹日晒了，有的去给人家搓背了。他不愿做这些工作，感觉二十年风风雨雨的学生生涯不能就这么收场。虽然某些人大代表大放厥词说大学生掏粪也无妨，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在放屁，是不站在历经十多年苦读的大学生的角度上放的，而且很臭，把大学生们熏得无地自容。但是现实摆在那里，张迷笛更加着急了，玩游戏都心不在焉了。自己在北京没有基业怎么办？社会现实告诉他，这年头就算是好的高校毕业生找工作都不太容易，更别说自己了。

　　“Fuck！这关又没过去！”张迷笛抱怨着。

　　“天之骄子”在京城

　　张迷笛在贾淳左哄右劝的攻势下，内心的叛逆壁垒有些动摇了，于是决定回家看看，而贾淳则继续留守，寻找工作。

　　贾淳像一个老人一样叮嘱张迷笛道：“回家别太跟父母较劲！”

　　“劲还是要较的，这样翅膀才能硬。”

　　“你这不忠不孝的家伙。”

　　“边儿去！”

　　叛逆之子终于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他望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深深地感觉到这几年北京的郊区变化之大：当年坐四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学校，如今也就吃顿席的工夫；以前几乎是一半站车一半长征才能回趟家，而今天还没把海绵车座坐出屁股印来就到家了。这个刚刚迈出“厂门”的书生兴奋不已，一直扭头向车窗外看，直到脖子部位的肌肉开始抗议。

　　“啊！闪了脖子了！啊！”

　　张迷笛回到了家乡京西奉先区，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找他的两个“磁铁”。磁铁的特性是同性排斥异性相吸，这三个人在一起很好地展现了磁铁的特性。三人性格迥异却关系极好，都喜欢玩电子游戏，都喜欢玩数码，都喜欢电子乐，可以说和电子产品有关的都是三人的饭后床前话。当然，和张迷笛一样，他们都是不合格“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三个人经常自嘲是“三个电子垃圾顶个iPad”。

　　第一个被吸过来的电子垃圾是景天。景天是集北京土著、八〇后及“愤青”三大天赐特性于一身的人物。他总是自命不凡，自称是家住上海操着京西土话在北京上班的奉先人。张迷笛其实很瞧不惯他，总觉得他体态中胖后腰肥硕是胡吃海塞的结果，小腿肥壮且走路脚拖地是懒的象征，黄金牙板的嘴巴唧唧喳喳是奸在闪现，黑色眼镜框下的金鱼眼是滑的表露，就像明清时期的师爷，拍马屁是专业，撒谎是特长。但毕竟是多年的哥们儿了，也就凑合着看吧。景天见到张迷笛一点儿也不惊讶，貌似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毕业找不到工作这么一天，也早就预料到张迷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他双手插兜歪脖看着张迷笛，操着北京“口音”道：“呦！你丫回来了？”

　　“是的。”

　　“毕业了呗？”

　　“是的。”

　　“没找着工作呢呗？”

　　“是的。”

　　“让你家里人帮你丫找啊！”

　　“是的。哦，不是！”张迷笛连忙摆手，“我不想靠家里，我要靠自己的本事。”

　　“我强顶！”景天竖起大拇指。

　　“我想自己奋斗。”

　　“有志气！”景天鼓掌喊道。

　　“人活着得有尊严！”

　　“在下佩服！”景天抱拳送上。

　　“真的！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景天一脸奸相道。

　　“俩二货！”这时一个很黄很暴力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蔑视和少许亲切(京人朋友之间打招呼爱带粗口)。两人回头看去，一个一米八多的“广告牌子”立在那儿。此人是第三个电子垃圾孟军，干些四处立广告牌子的小活儿，所以油嘴的景天经常叫他“广告牌子”。景天跑去拥抱他：“呦！军哥！”

　　“愣货！”

　　景天扯着自己从批发市场买的假阿迪说道：“我这阿迪达斯的帽衫如何？”

　　“土鳖！”

　　“你怎么骂人呢？素质真低！”

　　“装蛋！”

　　“别骂了，哥儿几个去吃腰子吧！”张迷笛没趣地说。

　　“哈哈！吃串了！好好幸福啊！军哥请客，yeah！”景天双手摆出“V”字状。

　　“二！”孟军粗口连发。

　　孟军也是典型的京混子，说是大专毕业，其实也就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水平，其言谈举止肯定会被列为反三俗大锤打倒的对象，经常爆粗口，被张迷笛称为习惯性粗口综合征患者。穿着配饰倒是蛮符合都市男青年的，脚踩对钩黑板鞋，腰系破洞烂牛仔，披挂漆皮夹克上衣，人称潮男。其实就是长相不好用汉语来形容，确切地说是不好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以至于让张迷笛心生感叹：原来上帝那个“工厂”也有产品误差率，而这个误差几率碰巧被孟军撞上了。

　　三人在北京特色肉串摊开吃了。北京的肉串摊据京史考古专家考证，是从新疆某地传播至此，并经过本地化的改造而成，具有北京烤鸭外焦里嫩的特质，同时又有着新疆肉串的清香。张迷笛认为这些都是扯淡，在他看来，北京肉串摊最大的特色用三句话来概括是最精辟的：“袒胸露乳吃大串，粗口酒瓶满天蹿，国家大事椅边撰。”

　　“听说了吗？油又涨了！”袒胸露乳男甲说道。

　　“奶奶的！关我蛋蛋！”袒胸露乳男乙一脸打酱油的神情。

　　“喝了！你不给哥面子是不？”啤酒男甲骂道。

　　“大哥！弟弟我真多了！”啤酒男乙一脸哀求的神情。

　　肉串摊一片市井繁荣，毫不理会城管和警察的威胁。人们吃东西的劲头总比工作的劲头强，嘴动得总是比手脚勤，消耗的总比贡献的多。

　　景天见状直撇嘴：“咱换地儿吧，这太乱了。”

　　“就你事儿多！”孟军骂道。

　　“你今天吃了死猪肉了？嘴这么臭！”

　　张迷笛就像这两个对家之间的天平，随时起到调解劝和的作用，而且玩得还很专业，要不然性格迥异的仨人早就散伙了。

　　“成了成了！就这儿吃吧！”

　　孟军看了一眼张迷笛，略带着结巴问：“那个什么，你……你毕业了是吧？”

　　“是的，毕业就失业。”

　　“托托关系啊！找个好地方！二货！”

　　张迷笛听完很是诧异：“你怎么也这么说？”

　　“现在大家都这么干，这，这叫社会规则。”景天很有自信地摆弄他的头发，“对了，我宣布我找到工作了！”

　　“干啥？”

　　“嘿嘿，我和李素丽签的是一个合同！”

　　“草！卖票的！”孟军说话总是很粗糙。

　　“你大爷！现在找个工作多难啊！”

　　“瞅老子了吗？”孟军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脯，“广告不干了！”

　　“嘛去了？”张迷笛很好奇。

　　“我进入国家公务员的行列了，哈哈！”

　　张迷笛听到这个十分惊讶。这公务员不都得考吗？怎么孟军如此粗俗的人也能进入这个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