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公子》(21)

　　小崔等几个人还真的被邱所长的表现给搞蒙了，他们把身子立正站好，个个紧绷着脸等着听所长传达局长指示。

　　“同志们，听好了，下面的话是我传达柳局长的指示，对于黑子一案，已经引起了市领导的高度重视，由于该案可能涉及一些隐私问题，当然，由于你们所无意中介入了此案知情面，案子由邱创良同志组织当班民警突击审理，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此案，如人手不够，可抽调市局刑警介入。大家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小崔等其他三个人齐声回答道。

　　“好，听清楚就好。下面我要说的问题是：如果我们的审案水平太低，那就要报请局里抽调人手，但是，这样一来，最后涉及请功的问题，我担心哥几个忙活半天，到头来白给市局刑警打工，所以，我想听听哥几个的意见。”

　　“邱头，您是老刑警出身，审案这点事还不是手拿把攥，再说了，我们哥几个跟您这么久了，也可以说经验十足，对付这么几个蟊贼，还要请什么外援，这不是打击我们哥几个的智商吗？”

　　“对，小崔说得没错，自从我们调到这个派出所工作以来，整天转市场抓小偷，这回好不容易摊上了一个局长主抓的大案，再让我们交给别人，那我们还不如干脆脱了这身皮，回家卖菜去算了。”

　　“对嘛，这个案子，老天爷白送给我们来立功的，凭什么要申请外援，那不是白混了，将来还不让人笑话死我们呀。”

　　“邱头，请战吧，我们哥几个跟着你，你说咋干就咋干。”

　　“好，我要的就是你们这个态度，拿不下这么个小案子，我们真的就没脸在公安系统混了。既然兄弟们都有信心，站好了听我说几句。”

　　小崔等人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和严肃的表情。

　　“弟兄们，待会儿天亮后，每个人都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我们恐怕三天回不了家，而且手机要关机。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你们四个人即刻押这三个家伙去小屿岛水库，我在那里联系个地方，黑子一案相关任何信息，绝不可外泄，有什么情况，你们直接向我汇报。否则，谁泄密后果自负，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大家齐声说道。

　　“好，行动。”

　　邱创良这一手把肖丰给涮了。按说，邱创良的派出所，属于城顺区公安分局管辖。派出所发生这么大的事，肖丰却一点也不知道。对他来说，黑子现在还应该在那伙人手里。调查关丽娜的身份，肖丰已干了一件蠢事，他吃过躁动的亏后，收敛了很多，虽然他的心乱如麻，但外表上他也得装个样子。如果自己再去东问西打听，那样的结果反而会更乱。所以他只好忍。他祈盼着黑子这个久经沙场的道上人物，能做到把口封得严实合缝。正是他的期望，折磨得他连续有两天晚上都没睡好觉，肖丰快崩溃了。

　　柳英接完邱创良的电话，也睡不着了，他坐在客厅里不停地在抽烟。他想把这一消息和柳云桐汇报，但现在的时间又不合适，柳英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待天亮。

　　柳英很想知道，黑子被那伙神秘人抓去后，他们都问了什么。自称是警卫局的那帮子人为什么半夜里把黑子等人扔给了派出所？柳英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古人说话也是乱讲的，谁有这份定力呀。柳英把黑子交给邱创良去审，也是一箭双雕。首先，柳英要掌握肖丰的问题。掌握肖丰，也是为了必要时把他抛出去，借此转移杨文学的视线。

　　可是，邱创良如果真的审出事来，将来又如何处理，怎么说，邱创良审出来的问题都属于黑子的犯罪行为，这可是无法公开袒护的事情。这个火候如何掌握，柳英陷入了沉思之中……

　　柳云桐上午十点才到办公室。他来晚的原因是因为一大早就接到了柳英的电话。柳英在电话中把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他做了汇报。

　　听完柳英的汇报，柳云桐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淡淡地说道：“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说完这句话，柳云桐把电话撂了。

　　柳云桐预感到，柳英的麻烦要来了。柳云桐已告诫过柳英，对于肖丰的问题不要太过于热心，但是柳英已经拔不出脚了？作为柳英的父亲，他不想问得太多，凭自己的政治历练，现在只能是闻风而动。虽然闻风而动不是上策，可柳英是自己的儿子，柳英几次打电话汇报肖丰的问题，这无疑是一种兔死狐悲的表现。肖丰的事如果跟他真的没关系，柳英何必做这种东边打雷，西边下雨的反应。柳英的表现分明是在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凭柳英在门都的关系，工作经验，以及市委书记是他父亲的政治影响力，如果柳英惹上的是一般小事，他自己应该会摆平，问题是，他这样多次往家里打电话，一定是遇上大麻烦了。这孩子有过不去的坎了。他是在向我这个做父亲的暗示什么，这是求救的信号。

　　柳英究竟遇上了什么问题他一定不会说，怎么办？柳云桐在书房里坐了两个小时。最后的决定是他想好了，他的行为将受到一句俗话的支持，虎毒不食子，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柳家的香火与大多数人家不同，柳家的香火是双轨制的，除了子孙传宗接代之外，柳家还需要政治香火继承。

　　猎手和猎物似乎都在平息各自的躁动情绪。柳云桐采取的办法是让自己不停地下沉，杨文学还是持续地上升。

　　关丽娜来门都这两天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她在门都一露面，政府和市委两边的一些热心人传开锅了。什么杨市长是不是要结婚呀？关丽娜应该是来商量婚事的，杨市长的婚事应该在门都举办等等。看来，热心人对领导的关心真可谓细致入微。在众多的热传者中，也有嫉妒的，关丽娜是女人，都什么人嫉妒？女人。做女人，人家的命真好，不但人长得貌若天仙，还是首长的女儿，将来又是市长夫人，当然，将来成为首长夫人也是可能的。

　　不过，这些传话的群体，大多是庸才之辈，真正能看出问题的，那是要看政治风向的，从政之人，凭着有差异的政治嗅觉，灵敏地嗅出了他们需要的政治温度。难怪杨文学做事如此放得开手脚，难怪他能把柳云桐逼得节节败退，幕后的老板终于出面了。看来，门都市的掌门人真的要易主了。

　　2008年9月14日，农历八月十五。圆月高悬。这一天柳云桐打破了以往的惯例，这也是他从政三十五年来始终雷打不动的惯例，去孤儿院和孩子们一起吃个团圆饭。柳云桐这一习惯，当初叫惯例。持续了十年，十年前被称为惯例那会儿，他和孩子们吃团圆饭，从刚开始的平面媒体对他的行为报道，发展成为后来的平面和立体媒体共报道，之后变成主流媒体声音，最后发展成为媒体无声音。这样一路走来的历程，也见证了他官位越来越高的从政历程。

　　老子说无为，儿子有为。今年柳云桐安排柳英去接替他的传统。作为一个政治家，总要有一些政治闪光点。无数革命先烈前赴后继的无私奉献，构成了社会的革命传统，我们把这一传统称为红色传统。说到传统，必离不开继承者，否则不能传递哪里又会有什么传统。

　　柳云桐可能是真的老了。在杨文学的外作用力下，他最近连续对自己的从政之路进行了无数次的反思，有学者称，一个人，当你经常回忆过去的时候，说明你已经老了。是的，柳云桐老了，在他的回忆之中，最让他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柳英继承传统的问题。杨文学没有暴露其野心之前，柳云桐自信得很，虽然还有两年要退下来了，但凭借手中的权力和在门都以及省里的领导对他的认可，临退下来之前，把柳英扶正是没有问题的。如今想想，这种想法太现实了，现实的东西往往幼稚可怕。将柳英扶正，那只是表面的形式而已，对于柳英而言，除了他身体内有柳云桐的遗传基因外，他的灵魂中是不是也纳入了精神基因。精神指的是传递思想精神，这是红色传统的主流，可自己对于柳英，在这方面下了多少功夫，不继承思想精神的衣钵，只传给他一副空的皮囊，或者说让他学几招花架子，这些都是没用的。柳英的世界观已经形成了，在人类社会中，什么都可以改变，也什么都能改变，唯独世界观，是最难改变的。我们今天的社会进步，社会文明高速发展，但几千年的思想观念为什么还不能完全挥之而去，这说明什么，说明思想承传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