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公子》(24)

　　和柳云桐的关系，要掌握火候，火烧得太旺，这盘菜就烧煳了。柳云桐在门都的势力树大根深，一般人轻易无法撼动。今天，如果不是我杨文学，他早就出手了，在官场上，越是要退下来的人，心越骄，容不得半点侵犯他手中权力的事情发生。柳云桐之所以在常委会上亮了相，他是在暗示大家不要拼得鱼死网破，因为他非常顾忌关丽娜的存在。柳云桐心里很清楚，他所看到和听到关于关丽娜的问题，虽然是表面现象，但这一切已足够形成对他的威胁了，如果我杨文学真的做了关家的女婿，那他柳云桐张多大的网也没用。这就是柳云桐玩缩骨法的根本原因。

　　杨文学心里清楚，关丽娜此番门都之行的行为表现，故意做秀的成分很多。特别是去柳云桐家里吃饭，关丽娜在柳夫人面前，戏演得更加逼真。要知道，关丽娜如果真的是来门都谈婚论嫁，大可没必要故作姿态。这说明，关丽娜来门都，其中另有隐情。关丽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没说。杨文学也不能问，只能猜。关丽娜既不是玩政治的，她的职业和商业也挂不上钩。更不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她在名牌大学当老师，如果学校方面有什么事要办，她会直言不讳。北京名牌大学桃李满天下，打着校方的名义出面，没什么地方会不给面子，更何况，门都这鬼地方，既非经济大市，又非旅游胜地，根本不具备有人上门求你的资格。杨文学分析来分析去，关丽娜来门都，只有一种可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了明修栈道，关丽娜表面文章做足，然后她再利用自己的身份，释放着某种政治影响，表面上看，她是在抬高我杨文学的地位，实际上她也是在借我的手清除障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其目的不在我杨文学身上，而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关丽娜不想让我知道。但这个人要在门都办的事，下一步一定是我来办。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杨文学认为，这样去猜测关丽娜门都之行，会不会弄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关家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的影响力都是一样的，她真要帮什么人，没必要选择门都，更何况，她费力气先抬高一个市长的地位，然后再利用市长帮她达到某种目的，这不等于脱裤子放屁？与其说这么麻烦，不如干脆一步到位，去找省委严尚武同志，叫一声严叔叔，什么大事解决不了。

　　莫非，关丽娜要办的事，必须要在门都办？难道，她要办的事难于启齿？似乎这种猜测也不靠谱。首先，第一个疑问可能成立，她在门都遇到了问题，但第二个问题不成立。关丽娜在我杨文学面前没有什么难于启齿的事情，因为她并非我杨文学的什么人。至于社会上讹传杨文学是关家未来的女婿，关丽娜并没有承诺，自己也没有向她表白过爱情，在这个问题上，自作多情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首长的夫人刘淑珍。

　　传言再多，终究是传言，都是在捕风捉影。杨文学想起了他走进关家圈子的历史……

　　那一年他从北京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国家某部委工作。在他这批毕业生中，杨文学的命运算是最好的了。他没托关系进了国家机关，用母亲的话说，这孩子打小托人算过，生辰八字里有先天造化。

　　工作在国家机关，除了有面子外，对于杨文学而言，似乎被禁锢在了一个规律性的圈子中，这个圈子既没有创新，当然也没有什么起伏坎坷的生活经历，而是生活在一种打发日子的状态中。在那段时间，杨文学自己没有闲着，他一边读书充实自己，一边利用同学关系往各大报刊杂志投稿件作品，经常发表点东西。这样，他不仅赚了点稿费解决了买烟的支出，同时也赚了小名气。就这样，他在国家机关里浪荡了几年。

　　不知是功夫不负苦心人，还是命运再次发酵出了先天的造化作用。总之，他这个农村娃一步登天，做了首长的秘书。从此，他飞黄腾达了，杨文学飞黄腾达后，其人生经历中最明显的改变，就是朋友多了，甚至有很多朋友从哪里冒出来，他自己都莫明其妙。不仅如此，给首长当秘书没两年，他的爱情幸运指数也上升起来。

　　杨文学适合当秘书。他在首长面前，表现得很内敛、心细，作为首长的贴身秘书，其实他要干的活没多少，他所干的工作都是首长个人的需要。机灵、心细是这份工作的首要素质。这两点素质对他而言，应该是天生的本事。

　　做首长的秘书，一段时间表现下来，首长夫人刘淑珍对他的评价是：这小伙子朴实憨厚。其实，在首长家里，夫人的地位是很高的。这皆因为，首长是忙国家大事的，而夫人是首长后花园的管家。首长每天的工作安排并不是秘书说了算，工作安排由办公厅负责，在执行首长日程问题上，杨文学的职责有点像闹钟，是首长的专用提示闹钟。杨文学又像个尾巴，整天跟在首长后面跑，作为首长秘书，一定要事无巨细地掌握首长的生活规律和习惯。只要抓住首长的生活规律和生活习惯，首长满意了，你这个做秘书的也就算是合格称职。在给首长做秘书的那段时间里，不仅首长对杨文学满意，首长夫人也更满意。

　　首长夫人是首长的生活伴侣，也是首长的生活秘书。因为首长回到家里，一切生活琐碎之事，都是由夫人打理。夫人刘淑珍与首长生活了几十年，她对首长的生活习惯和工作习惯可谓了如指掌。刘淑珍看中了杨文学，她有意要收杨文学做关家女婿。这样一来，她这个当长辈的开始偏心杨文学，她的偏心无形中支持了杨文学的工作。对于首长的喜怒哀乐、兴趣爱好，杨文学不用去试着把脉了。因为夫人刘淑珍会直接告诉他。杨文学头脑灵活，心眼好使，加上又有人在后面手把手地教他。很快，他在为首长服务过程中，几乎件件事都能做得恰到好处。

　　关家没儿子，只有关丽娜这么一个女儿。关丽娜是首长和夫人的掌上明珠。作为女儿，关丽娜一直很乖很听话，读书也努力，她不仅考上了大学，又读了研究生，还留校当了老师。关丽娜天生丽质，但她不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社交，在北京干部子女圈子中，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基本属于内向型女孩。由于首长的光环因素，很多人只要和她熟悉，都主动拉她参加一些社交活动，一般情况下，她都推掉，实在推不掉的，偶尔露一下面，也是低调地处理各方面关系。所以在刘淑珍眼里，关丽娜属于听话的孩子。可令刘淑珍没有想到的是，她把对杨文学的看法和打算一说出口，就遭到了关丽娜的强烈反对。关丽娜反对的理由是她对杨文学没感觉，认为杨文学这个人呆头呆脑的。关丽娜对杨文学的反应让刘淑珍很失望。当然，关丽娜的反应正常，这就是代沟，凡是外表性格文静的女孩，其内心并不一定与外表相同，关丽娜就是这样，她的内心世界渴望激情的成分居多，只是不喜欢或者是不善于表露。对于杨文学的评价，她嘴上不说但不代表心里没有一杆秤。

　　刘淑珍不理解娜娜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当然，刘淑珍的想法也正常。中国历史上，智者们创造了一种宗教，儒家思想。儒家思想一出娘胎，就注定了其思想适用人群，为长辈思想体系。对于儒家思想，真正应该把它称为“老子”思想，而非“儿子”思想。老子也为老人家，对老人家来讲，属于长辈。儒家思想永远为长辈思想，它能在历史中流传两千多年，那是因为一直有人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人用它？长辈，放大了讲，君子用它去教化臣子，所以叫君君臣臣，缩小了讲，父亲用它教育儿子，所以叫父父子子。今天的老子，是昨天另一个老子的儿子，今天的儿子又是明天另一个儿子的老子。使用儒家思想的人其年龄范围和生理范围是很固定的，基本都是老子在用，儿子不用，什么时候儿子变成老子时再用，儿子的儿子还是不用。可以说，代沟的创造者就是儒家。儒家思想走到今天，一直坚持着这种不变的原则。只是到了近代，儒家思想才开始接受本质上的冲击与挑战。这种挑战者来自于西方思想文化体系，准确地说是来自于西方现代思想文化体系。西方新思想对于两性文化，提出了性自由的哲学观点，自由恋爱挑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淑珍和关丽娜各自代表着一种婚姻世界观。刘淑珍讲经验，关丽娜讲感觉。杨文学则成了经验和感觉两块石头被夹扁了的那块肉。

　　刘淑珍的想法是大多数做老人的想法，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找一个事业上有前途，又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老公。杨文学又识抬举，又听话，模样长得也俊。给首长做秘书也算厅级干部，将来培养好了，关家岂不又出了一个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