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公子》(17)

　　花都从开业到现在，只出过一件大事。可可事件。可可被打，这在花都本为家常便饭，花都为欲望之都，暴力也是欲望的一种。可可被打这事成为一个事件，事件的形成原因并不在打人者黑子身上，更不在被打的可可身上，而在于黑子被抓。

　　肖丰听说黑子被抓，他急忙开车去花都想了解情况。

　　来花都抓人，这是大事，门都没几个人有这本事，敢到花都来抓人。省公安厅的人有这本事。但他们绝不会到花都来抓人，更何况，打人的事件正在发生中，黑子就被抓了，这首先就排除了他人举报行为。再说了，肖丰在来花都的路上，已经查过了110举报中心，反馈的情况是，花都事件，无报案记录。广州总部的大老板也不知道黑子为什么被抓，而且老板拍着胸担保，这件事和省厅没关系。

　　肖丰的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知道，这件事弄不好和北京那个神秘女人有关系。最起码也和杨文学有关系。这下麻烦大了。肖丰的车已经快到花都了，他一脚急刹车，车子停住后，他又把车子慢慢地停在马路边上。他在车里点了一支烟，猛吸了几口，他让烟气冲满肺部，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充满肺部的烟气会牵动他的智慧神经。他准备给婉儿打电话。肖丰拿起电话，拨通了婉儿的手机，只听他在电话中缓缓地说道：“婉儿，我是肖哥，什么人抓的黑子？”

　　“丰哥，我根本就没看到人，那些人抓黑子时，我正在其他房间陪客人，等我听到信，他们人已经走了。”

　　“他们几个人？”

　　“听说是四个，不过外面车里应该还有人。”

　　“他们穿的什么衣服，出没出示证件？”

　　“衣服就是普通那种，证件没出，不过服务员说，那些人脸上个个都挂着微笑。”

　　“是这样？婉儿，你们老板来了吗？”

　　“没有哇，只有马经理在。”

　　“老板有电话问过这些事吗？”

　　“据我知道好像没有，不过你可以问问马经理。”

　　“那好吧，婉儿，有事我再打给你。”

　　“丰哥再见……”

　　花都，开业五年多，客人之间喝多了酒闹事的有，但到花都抓人，而且是这种密捕形式抓人，这还是第一次，花都的老板没有反应，这不正常，难道他们提前知道什么？还是这件事是他们贼喊捉贼？可这一切似乎也不靠谱，因为这事提前既没有迹象表明，也没有诱因发生。排除这一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杨文学。可杨文学抓黑子干什么？即使我肖丰让他去调查北京那个神秘女人的情况，这事也不构成抓人的理由呀？肖丰突然觉得，派黑子去调查那个女人，完全属于干了一件全世界最愚蠢的事。难怪花都的幕后操纵者，在花都出了这么大事的情况下，漠然处之。肖丰气得在车里用拳头猛砸自己的脑袋。

　　柳云桐书房的电话响起来。他拿起电话，听到了柳英的声音。

　　“老爷子，杨文学动手了。”

　　柳英的话一时把柳云桐搞糊涂了：“杨文学动手？动什么手？”

　　“他把肖丰派去侦察关丽娜身份的人给抓了。”

　　“大惊小怪，动手了，我以为动什么手呢。”

　　“老爷子，事情没那么简单。”

　　“胡说，这又有什么复杂的，肖丰他派人私自调查人家，杨文学出于对首长孩子的关心，抓他们问一问侦察动机，没什么不妥嘛。”

　　“他们去花都抓的人，而且去抓人的几个家伙到现在搞不清身份。”

　　“哦？不是你们公安局的人？你没搞错吧，其他人是没权抓人的。”

　　“我也是这么想，肖丰身为公安人员，即使他派人私自调查，这也不是什么过火的行为，他无非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想摸摸关丽娜的来路，不至于有什么过激调查行为。杨文学出于保护关丽娜安全的角度出发，打个电话通知我们市局内保把人抓了就行了。但他没走正常程序，而是采取的密捕手段，所以我觉得这其中的事情有点蹊跷。”

　　柳云桐在电话中沉思了一会儿，又说道：“英子，你认为杨文学的人是从哪抽调的，门都安全局吗？”

　　“不可能，安全局那边我问过了，他们没接这份任务。”

　　“哦，是这样？英子，你政治上还是显嫩哪，你问安全局，这事如果捅出去，你的热心程度太高了，手也伸得长了点，既然你已经知道杨文学没走正常程序，你还问什么呢？你和我说实话，这里边究竟牵扯上你什么了？”

　　“我能有什么事被这种人牵扯上，只不过我有点好奇罢了，再说了，安全局那边的人是哥们儿，他们不会把我捅出去的。”

　　“哥们儿？英子，在政治上，只有利益的同盟者，江湖哥们儿义气那一套是下九流的把戏。”

　　“老爷子，他们去花都抓的人，花都客人被抓，抓人者来路不明，对于花都的治安问题，我们市局有权过问。”

　　“放肆，花都和你什么关系，再说了，你所说的那个花都不就是个什么娱乐场所吗？一个娱乐场所算什么东西，市长抓个人还要给他个交代，岂有此理。”

　　柳英被柳云桐骂得不出声了。过了好半天，只听柳云桐又说道：“英子，作为政治干部，最忌讳的就是好奇和躁动，可这两样毛病在你身上全都存在。你要学会以静制动，是非越多越要表现出无为的心态。”

　　“老爷子，我懂了。”

　　放下柳英的电话，柳云桐在想，关于杨文学的举动，是到了该认真对待的时刻了。他要梳理利弊关系，同时他也要确定自己对杨文学采取什么态度……

　　柳云桐与杨文学的矛盾冲突发生在一周前的常委会上……

　　一周前，在杨文学的提议下，门都市的领导班子召开了一次常委会议。会议内容是关于免去门都市建委主任杜新等人的领导职务表态会。在家出席会议的几个常委都明白，这次常委会议，实际上就是杨文学在向柳云桐的逼宫会。

　　来参加常委会的几个同志，他们早在前两天就拿到了杨文学签发的一份报告，在这份报告中，与会者们闻到了一种气息，通过这股气息，同志们已经明显感觉到杨文学开始插手组织问题了。

　　他签发的报告有两个内容。

　　一是几百个市民蹲守数小时，对豆腐渣工程讨说法。

　　二是修路能否告别返工——一气呵成。

　　这种事撂在从前，建筑工程如果没有豆腐渣工程，新修公路如果不出现返工现象，那才叫不正常呢，但是，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撞上了杨文学的枪口，那就对不住了，他大笔一挥，在这份报告上签了字：对政府职能部门建委主任及其责任者做免职处理。

　　杨文学把他的意见签署过后，又让韩超迎印发了包括柳云桐在内的所有常委每人一份。

　　做了六年多市委组织部长的冯铁奇手里拿着市府办那边转发过来的报告，会意地苦笑了一下。冯铁奇这辈子看的最多的就是领导批示，但像这种带有肯定语气的指示出自一个市长之手，有些不合乎常理，冯铁奇拿着报告看着：“失去监督的权力是危险的，出了这两件事完全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政府的专业监督、行政监督部门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由于监管部门的失职，进而增加了社会成本，损害了政府形象，发生此类事，主管领导难辞其咎，必须做免职处理。”看了报告上的这段话，冯铁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常委会上，杨文学态度强硬，咄咄逼人，他坚持要把主要责任者和部门一把手做免职处理，说是这件事要拿到常委会上研究，可他一上来就给出了定论的调子，一定要把他所开出的责任人全部免职，而且是没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