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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门》(3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04日15:43 来源:中国作家网 徐刚

  由自己的母族华胥氏带来的花崇拜,所包含的伏羲及上古先民对花开花落、花落之后结实、凋零及其再一次开花的期盼,后来成为了大地湾先民的一种精神生活,乃至精神寄托,是对土地之母性的最早、最直观、最形象的感受。如同太阳一样,为我们的先民给出了最初的神圣感、神秘感,有的花朵为什么成串成片?有的果实怎样能挂满枝头?没有了果实怎么果腹?

  从一朵花出发,先民的崇拜如此朴实、如此美丽,而又彻上彻下,由天及地。从太阳到阳光下的花朵到地底下的根与种子,所有的期盼,当时还很难用语言表达的愉悦与激赏,使我们的先民早在“野蛮时代”,便显现了精神上的某种崇高的向往,由此种下了华夏民族乐天知命的最早、最美丽的基因。

  现在就让我们欣赏这些埋藏在地底下的光芒四射的太阳纹饰,以及彩陶花瓣,历史深处的幽暗与惆怅,难道不正是它们照亮的吗?

  这是河南舞阳贾湖遗址出土距今7000多年的陶缸,外壁上刻有光辉四射的太阳光纹;

  这是浙江余姚河姆渡出土距今6000多年的骨匕和牙雕上的双鸟太阳纹;

  太阳光芒下的神人兽面纹,已经是众所周知的距今5000年的良渚文化玉器的典型纹饰;

  河南郑州大河村出土的陶钵残片复原后,陶钵口沿一周是12个太阳纹,那是5000年前的太阳光芒;

  内蒙古敖汉旗出土的距今6000年的陶片上刻有一只正对着太阳的鸡头,这不是金鸡报晓吗?

  山东黄县、诸城及安徽尉迟寺出土的陶钵上的纹饰,就是一幅图画了:作“山”状的线条之上,太阳在冉冉升起……

  太阳崇拜激发了先民的想象力,并且和中国最古老的神话,如“金鸡负日”相连接。

  “日中有三足鸟”,这三足鸟是“日精”和“阳精”,是太阳的象征。陕西华县的一件出土彩陶器上,以弧线表示天穹,下为双翅,两腿有力地向后伸展,作负日状;良渚玉器上刻有太阳纹的高台,站着一只神鸟,风度翩翩,若有所思;洛阳西汉壁画、马王堆帛画上太阳中的神鸟绘像,皆栩栩如生,呼之欲飞了。

  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像,使我们想起了《山海经》所说的“汤谷上有扶桑”,而《文献》又称,这扶桑“叶似桑叶,常数千丈,大二十围,二二同根生,互为倚扶,是以有扶桑之名。太阳从汤谷出,浴于咸池,有三足鸟负之”。

  日出扶桑,日落若木,金鸟负之而飞行其间的图像,很可能是先民茫然而惊喜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对日出日落、昼夜更替之后的一种想象,最原始的想象,从而也是最伟大的想象,以古老非凡的智慧,赋予了太阳及负日神话辉煌的动感,从而使一般意义上的太阳崇拜达至“天之神,日为尊”的至高无上的境界。

  没有太阳,哪会有天地万物、人类历史?

  大地是保存者。

  太阳之下盛放的花崇拜,也同样屡屡显现在出土文物中。在我们即将欣赏这些六七千年前的美丽花朵时,对“花”与“华”字作一点考证,也许是有必要的。六朝之前,“华”、“花”二字同一,“华”即是“花”,“花”即是“华”,早期的中国典籍中“花”均写作“华”,如“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如“时无重至,华不再扬”。如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华胥氏即花胥氏,先有“华”之音后又“华”之字,而这第一声感叹很可能来自先人对花之美丽的惊讶。于是我们先民中的一支便以花自比,在太阳崇拜之后,由天及地产生了花崇拜,并吸引着诸多别的部族,从而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华美之族、华丽之族、华族。

  我们或可这样说,伏羲氏及他的母亲华胥氏的最早图腾,是花图腾。因为崇拜与图腾的神圣性、普遍性,华氏族的文化得以壮大,华夏之华、中华之华,得于在8000多年前确立、扬名。

  花是大地赐予人类的最美丽、最宝贵、最让人怦然心动的财富。花与草木一起,从人类出现之日起,便给了人类最早的愉悦和精神享受,同时它又是原始人食物的主要来源。

  人类走过的历史之路坎坷曲折、步履维艰,但有鲜花相伴。

  饰有花瓣纹、花枝纹的陶器,最早出现于新石器时代的大地湾、山西芮城东庄村、天水师赵村、半坡遗址等。

  有一些是陶器残片,残片上有太阳纹、花瓣纹。

  无论残与不残,彩陶上的花瓣纹图饰展示了由简到繁、从具象到抽象的过程,这一过程开始的时间至少是在距今7000年前。

  最早的花瓣图饰由2个或4个具象的花瓣组成,少量的陶器上有5瓣或6瓣。恰似瓜花即葫芦花,是可以欣赏的花,并且会结出能吃的累累的瓜。这样的花与瓜,在采集时代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到庙底沟类型时,彩陶上花的纹饰已经有了抽象的意味,并非是一目了然的瓜花了,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先民的食物发生变化更加充裕了呢?还是彩陶艺术走向多样化的开始?

  古成纪所属的天水师赵村遗址约20万平方米,1981年至1989年,由于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主持发掘,出土文物2000多件,其中的一件浮雕人面彩陶罐可谓稀世珍品。这个陶罐高21.7厘米,口径15厘米,大口短颈,腹部鼓起为圆形,鼓腹处有两个红陶制成的对称耳饰。器身通体黑色彩绘,各种纹饰繁复有序,主体部分是清纯、秀美的女人头像,以浮雕、刻画制成。头像下面是花木枝叶纹,头像左右两侧似花纹也似日光纹,是花之将开,日之将升。

  这一个集人像与太阳崇拜、花崇拜为一体的彩陶器,陆思贤先生在《神话考古》是这样为这个浮雕人面彩陶释义的:“华胥是种子,伏羲是种子的萌芽。从一粒种子的变化去观察宇宙世界,伏羲也就成了宇宙之王。这一认识代代相传……马家窑文化的先民们,绘画了一幅精美的种子发芽图……人面采用浮雕凸出器表,一看就是女性的头像……这头像额上生角,是表示种子的芽角,所以人头就代表了一粒种子……待种子冒出地面,也便是伏羲氏诞生了。”

  这一件诞生在新石器时代,六七千年后出土仍然美妙绝伦的惊世之作,说明我们的先民已经把人与植物及太阳,作为了整体艺术构想而以彩绘表达,其中可以生发出无限想象,叹为观止。

  苏秉琦先生在《关于仰韶文化的若干问题》中说过,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很可能是华族形成的核心遗存,其“主要特征之一的花卉图案彩陶,可能就是华族得名的由来。华山则可能是由于华族所居之地而得名,这种花卉图案是土生土长的,在一切原始文化中是独一无二的,华族及其文化无疑也是独一无二的”。

  仰韶文化、师赵村遗址是大地湾文化的延续。

  那么,在仰韶文化之前的大地湾文化,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地华彩

  大地湾——华夏始祖的出生地,华夏先人的聚居地,华夏文化最初的华彩闪耀之地!

  大地湾遗址的发掘,使华夏民族最早的彩陶蛰伏七八千年之后,重现于光天化日之下,是中国考古史上一个动人心弦的篇章。大地湾遗址出土的迄今为止中国新石器时代最古老的大量彩陶、大房子房基以及一幅完整的房基地画,改写了中国陶器史、中国建筑史、中国绘画史,成为华夏文明的一处发祥地,这一发祥地便是伏羲所创造辉煌的古成纪地。

  发掘之前以及发掘之后,这一片渭河支流滋润的土地,这一片青山与森林环绕的土地,始终是沉寂的,岁月的脚步悠闲地经过河边、台地,秋收冬藏年复一年,默默地奉献着五谷杂粮。8000多年的奉献啊,麦苗青了又黄了。

  源头之地是退隐的,显现为大沉默。

  为了重现历史并且把历史的某一个时间段与现实相连接的历史学家、考古工作者,却早已把目光投向了渭河上游、天水秦安县,五营乡邵店村东侧,葫芦河支流清水河两岸的被称为大地湾的二、三级阶地相连的缓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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