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漂》(6)

　　徐达伟的履历有些诡异，一大堆的学位头衔，但是没有一所学校是韶逦听说过的，其中包括一个未知名的美国大学的博士头衔，公司提供的翻译资料可能不知道该怎样翻这所大学，结果翻成英文的大学名居然是汉语拼音，她很佩服翻译员的胆大，然后自己为翻译出这所大学真实名字时还查了很多文件，希望自己不要搞错，但结果是在美国大学的名录中，她没有找到这所大学。最后她只好打电话给总裁徐达伟，询问他中文翻译的那所学校英文原名叫什么。徐总裁不知道为什么一时支吾，许久，告诉韶逦一个生僻学校名字，并说：“要不等我清华的在职博士学位出来，再加上。”韶逦听了，觉得更诧异，徐总裁这么忙，还在职读博士，真是很值得敬睐。

　　一些做好的文件要请总裁签名，本来所里欲将所有文件寄到中国，总裁签好后寄回来便可，更让韶逦不解的是那位徐达伟总裁和她通话时，说他从来没有来过美国，为此是第一次来，一定要来他们律师楼看看，并顺便签署那些文件。徐总裁听出韶逦的疑惑，在电话中自解文凭是函授的，韶逦不由地愈发敬佩起敬仰这徐总裁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来。

　　韶逦细细做文件，不惑便弥漫萦思。这公司在美国上市，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其原本是一个外贸货运进出口公司的原壳，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个传媒公司。要知道，能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中国公司还是凤毛麟角的。

　　纳斯达克(Nasdaq)是全美证券商协会自动报价系统(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ecurities Dealers Automated Quotations)的英文缩写，后来约定成俗，成为纳斯达克股票市场的代名词，代表这家全世界电子证券交易市场，是美国的一个电子证券交易机构，特征为通过电话和互联网直接交易，不拘泥在交易大厅进行，交易的股票基本都是技术股，据说纳斯达克位于纽约时代广场的交易中心并没有一般证券交易所常有的各种硬件设施，只是象征性的有一个巨大的摄影棚，配合高科技的投影屏幕来显示交易即时行情，以便财经记者进行报道。

　　韶逦曾在时代广场的街头会看到纳斯达克绚丽的霓虹彩灯广告标志闪烁着，晃得她眼睛刺疼。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中国公司都喜欢并想在美国上市，不过能在美国融资，自是不俗。上市的结果不过是美国佬拥有了中国公司的股份，中企便有些世界杂的经济血脉了。

　　电子时代方兴未艾，似乎所有的网络和高科技企业都蒸蒸日上，包括很多中国的网络电子高科技公司。相比传统公司，似乎这些公司更能在短期内极度膨胀急速成长，但是长大后的企业将同样的面做成巨大的饼，这个饼就太虚了。韶逦总觉得有些不踏实，泡沫吹得如此炫大，会不会很快就会幻灭呢？

　　韶逦在北京外交部时，也遇到过一些京城商界人士，那时中国的股市犹抱琵琶，但是许多人谈论更多的是到美国去上市，似乎到美国上市是中国企业发展的终极目标，也是衡量中国企业是否成功的一个举足轻重的标志。可是，从来没有听说美国的企业想去中国上市，也似乎没有很多其他国家的企业在美国股市抢滩，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中国企业热衷于在美国上市而乐此不疲呢？

　　韶逦为了这家公司的上市，曾去过位于时代广场四号楼的纳斯达克的交易中心，她觉得那绚丽的高科技给她的感觉绝对是有些空手套白狼的味道。她还是喜欢看到纽约证券交易所里红马甲忙碌的情形和每天早上证交所在固定时间敲响开市的钟声，那让人感觉实实在在。

　　韶逦最初以为纳斯达克在华尔街，去过后才意识到华尔街在曼哈顿下城，时代广场在中城，隔着很远有一定距离。纳斯达克故意选择离传统意义上的金融区远远的，也许就是表达自己的标新立异吧。但是时代广场更像娱乐圈休闲区购物区唯独不像金融区，没有那种华尔街金融区凝重而古板的传统意味。这也许就是一种反传统而超前卫的金融新模式。只是不知纳斯达克在改变金融的传统定格，还是时代进入的发展促成了纳斯达克，不过将纳斯达克定位在纽约的时代广场还是很隐晦地表明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不同于旧世纪实体工业的新电子高科技时代的到来。

　　纽约证交所就是在华尔街(Wall Street)，不过和人们广义上理解上的华尔街金融区不一样，真正的华尔街真是一条狭窄不起眼的街道，在曼哈顿下城。华尔街是音译，如果从英文的字面意思来说，WALL翻译成中文是墙的意思，因最早荷兰移民在那里修筑一条栅栏墙而得名，而如今成为以一墙之隔，在证交所里交易一些大公司的股票的纽约证交所给人的感觉还是讳莫如深。

　　这对夫妇能让经营的这家传媒公司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实在不同凡响，让她感觉慧深莫测。她打电话给北京耀佳公司时，和刘晨嘉有过很短暂的交谈，刘晨嘉的声音出奇地柔软，像一丝细雨润入心扉，又似棉花棒轻拭人的耳朵舒痒难耐，说不出什么滋味。

　　一次，韶逦打电话的时候是刘晨嘉秘书接的，秘书说：“我们刘总到山上去烧香见师父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刘晨嘉皈依了吗？人世间的事情好奇怪，如果她已经皈依于无争佛主，又为何让公司在美上市呢？

　　韶逦所不知的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故事。上市并不是刘晨嘉的初衷，她也只是迫不得已罢了，她不能左右自己丈夫留恋红尘而追逐名利。她对美国没有兴趣，丈夫则似乎完全相反，刘晨嘉有些意冷，公司全权交给先生，自己念念禅经倒图个清静。这是别话。

　　韶逦将本来就已经非常有条理的文件重新整理一下，以便徐总裁签名顺利节时。上市公司文件是非常繁琐的，韶逦看着面前如山高的文件，心想一切皆是要烧钱的，光律师费也许就要上百万美元了，但这文件如果不做，根本连上市的资格都没有。纳斯达克和纽约证交所更看重企业的运作还是报告书呢？似乎在文件上达到一个标准就可以上市了，真正企业的运作谁又去监督呢？文件是可以做的，这猫腻谁会在乎呢？

　　韶逦想着，有些走神，觉得多事多虑了，突然她的分机响了，是前台米歇尔，告诉她有客人来了。韶逦站起来，刚把她办公室的门打开，便看到米歇尔，领陪着一人，站在她办公室门口。便是那徐总裁了。他矮矮瘦瘦的，挂着一副金边眼镜。韶逦乍看，觉得自己比他还高，他和刘晨嘉站在一起，可能还要矮一点吧。夫妻俩出门，引人注目。

　　韶逦有礼貌地伸出手：“您是徐总吧，我是韶逦。我们通过电话的。”

　　那徐总看到她，愣了一下，可能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年轻，立刻也伸出手，他人看起来很瘦，手却肥肥软软的，而且非常有力，握住韶逦的手使劲摇，还把另外一只手也按上去，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幸会，幸会。”

　　韶逦有些尴尬地将手抽回来，解围说：“我带您先去见尼克律师，然后我们去会议室，在那里您将和我们律师楼做您公司文件的团队律师们见面。您会讲英文吗？”韶逦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唐突，徐总有美国的学位，自然应该是可以讲英文的，还用问吗？他没有带翻译一个人来的，信心自是爆满的。

　　徐总很爽快，答案出人意料：“不会，我只会讲几个简单的单词，也不怎么会看，连哑巴英语都不算，一会儿还要你做翻译。”他没有一丝难为情的意思。

　　韶逦有些诧异和不悦，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要做他的翻译，况且自己是律师而不是翻译员。当然自己不介意并可以帮他做翻译，但是作为他的代表律师，同时再作他的翻译，终究有些不妥，她冒昧到：“您不是有美国学位吗，我以为您会英文的。”

　　“我们都是函授的，用中文授课。我觉得有你这位中国律师管我们的文件肯定没有问题，所以没有带翻译。没关系，我们公司是可以付钱的。”徐达伟财大气粗地说，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不爽。

　　韶逦有些哭笑不得，但彼此刚见面，又不好泄愤：“我可能要请示一下尼克律师，他是我们团队的总领律师。其实请一个专业的翻译可能更符合我们律师楼的规矩，也符合您的利益”。

　　“没问题的，我们付给你们律师楼那么多钱，这些小事不会有问题的。”徐达伟依然不以为然。他看着这个年轻女律师，心想，这个女孩看似聪明，怎么不开窍呢，付些钱什么都可以搞掂的。

　　韶逦有些无可奈何，她以前在外交部工作的时候，也曾见过些达官贵人，但大家还是很低调，对这眼前的骄横霸道不是很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