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漂》(4)

　　只要申请，移民局都会给“后留学身份”的留学生发一张EAD卡(英文全称是Employment Authorization Document，即“就业授权许可文件”也可翻译为“就业许可证”)，留学生拿着这张表明自己身份的EAD卡可以在美国合法工作和居住，通常在这十四个月，一般学业有成的留学生都实际成了美国各大小公司和机构的廉价白领，许多留学生为了能找到一份工作而留在美国，都不惜报酬，但这也可使许多留学生都不会因身份问题而顺利找到一份工作，只要有美国公司的担保申请，留学生普遍均可以将“后留学身份”成功转成合法的“就业准证身份”，英文称为H-1B身份。这种就业准证一般都是三年期的，过了三年还可以自动再续三年，六年的时间便足够申请到绿卡了。韶逦就是拿着这后留学身份进入公司工作的。

　　时间飞快。在夏天最热的七月底的时候，韶逦在福克斯威廉姆斯帕克律师事务所已经用“后留学身份”工作两个月了。这期间，她并没有向所里提出申请“就业准证”，所里明确懂得她的身份情况，如果愿意替她申请，自然会让她知道的。在这种高智商的工作环境里工作有时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知道如果所里没有打算，她提出要求也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她还要通过律师资格考试，并向纽约州的律师公会提出申请，然后被正式接纳为律师公会一员，才能称自己是律师，不是因为她在律师楼工作就可以称自己是律师的。

　　美国的律师都要先上完本科四年的学习，然后再从三年的法学院毕业，拥有法学博士(JD)，但是每个律师并不强调自己的法学博士头衔，他们更注重的是自己律师的头衔，英文称之Esq.，如果是律师头衔，那就意味着他们不仅仅拥有法学博士学位，还通过了让很多人望而止步的律师资格考试，并被律师公会正式接纳为成员。

　　美国的律师资格考试是由全美五十个州各个州政府最高法院来各自为政的，必须通过该州的考试，取得州律师资格，才能加入州律师公会，在该州执业，如果律师更换州籍，到不同的州去工作或开律师事务所，还要再考该州的资格考试，才能在当州执业，除非律师只做联邦法而不做地方法，所以做美国的律师是受诸多制约相当不易的，而且所有律师都被要求每两年要经过“继续教育(Continue Education)”并向州里的律师局申报自己的教育积分数才可以保证自己的律师执照不被吊销。不过因为律师通常都是替别人想问题的智商超常群，比起律师资格考试，这点“继续教育”不过是小儿科。

　　在法学院毕业前夕韶逦已经开始准备律师资格考试了。这是一个充满挑战性的考试，要在短短的时间里将法律方方面面的规定条款背熟，就像有二十多个不同专业的律师在你脑海中活跃一样。韶逦搬到纽约的第二周，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名参加了一个律师资格考试考前突击辅导班。参加这个班最大的好处是讲师都是有资历和经验的律师，他们会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专业知识，教会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应付这种紧张的高强度高智商知识密集的测试。

　　除了韶逦，班上同学清一色是白人面孔，而且大多都是不用去上班全职准备考试的。韶逦白天还要上班，晚上才能准备考试复习。不过所里还算通融的，知道她要考律师资格，尽量给她开绿灯，遇到白天的课程，她可以去上课而不用上班。

　　据说纽约的律师资格是全美国各州超难考的，大约一年一万多名考生通过率也就百分之六十左右。辅导班老师是一位退休的律师，很智慧的犹太人样子，他在班上以“美国王子”小约翰？肯尼迪就考了三次才考过的经历，警告班上的同学要严肃对待考前的准备，主要因班上都是一群刚刚从法学院毕业趾高气扬的准律师精英，大多有不可一世的骄傲。不过讲师还是很得意地指出小肯尼迪是他的学生，他还很八卦地秀隐私说小肯尼迪并不喜欢做律师，上法学院和考律师执照都只是为了取悦他的父母或是家族成员，即使他通过考试取得律师执照后也没做律师，而是当上发行人兼老板，经营一本文化政治时尚集一体的杂志《乔治》(GEORGE)。

　　《乔治》与其说是一本男士时尚杂志，倒不如说是轻松逆行的政治刊物。韶逦在律师楼里见到过一些《乔治》杂志，还是很佩服小肯尼迪的勇气和创意。《乔治》杂志首期封面一看整体似乎是衣着华丽的华盛顿总统的头饰衣着和风格，面部却是一张美女性感风情的脸，再加上一双美女性感修长的大腿。这很巧妙地表明了杂志的主题和标新立异，也许更多的是小肯尼迪叛逆心态的表白，隐晦表达出他独树一帜的个性。

　　韶逦觉得这两个月过得好似漫长，很是劳神。她阅读了大量的法律书籍，熟悉和记忆各专业各领域的诸项法律条款，还要做案例分析，在阅读完长长的案例的事实陈述后，用法律规定和条文来分析案件的法律依据，有时扮演辩护律师写辩护词，有时模拟法官写出判决书，每天都学习到深夜。觉得自已居然像体操全能运动员一样，所有的单项都要精通知晓，每一个枯燥的动作，做了一遍还要练习第二遍甚至无数遍。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等待考试的来临了。

　　七月十六日，突然便有了那个噩耗：美国的王子小肯尼迪坠机大西洋。这个消息让韶逦很震惊，原本这是个和自己根本不相干的人，只是在上课时老师一直提到小肯尼迪是他的门徒，那么算起来他们都是师从过一个老师的，小肯尼迪也算同扎师兄了。原本生命没有贵贱只有定数，在什么时间该去哪里报到都是在生来的算符里写好的，只是沿着轨迹走罢了。小肯尼迪那原本生命璀璨的，忽然间便在一片汪洋中消失了，带走的还有他灰姑娘嫁给王子童话般的模特妻子，一对璧人在茫茫的天和地里成就了不能同日生但愿同日逝的爱情并蒂莲。他们的爱情初始时是倾城艳羡，然美丽的爱情似乎都要有一个凄惨唏嘘的结局。这和金钱和权势无关。也许，很多东西唯有普通才会长久，太完美太不真实的童话连上苍也会妒忌。

　　这种很失落的情绪让韶逦低沉了几天，但是她知道自己还是要打起精神的，因为自己面临的是备受折磨的考试煎熬酷刑(Torture)。

　　七月底整整两天的考试。韶逦记得自己考法学院入学考试的时候要考整整半天，那时候觉得半天的考试是漫长的，不过和律师资格的考试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考试是在曼哈顿的嘉维茨会议中心(Jacob Javits)举行的，广阔的会展大厅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摆着上千张桌子，两个人坐一桌，进去就有很紧张的气氛。

　　韶逦觉得很像中国古代的科举考试的味道，难道世界上都是这样一考定终身的吗？看来不论古代还是当下，不管中国还是美国，古今中外高智商的所谓精英实现自己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方式都是一样的：经过残酷的考试。

　　第一天是纽约州的法律知识测试，包括回答分析法律案例问题的写作题和州法律知识的五十道多项选择题。第二天是全美法律知识的多项选择题，一共两百道题。韶逦因为做了考前的充分准备，看着那些考题倒不陌生，只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将所有的答案分析写出来，倒还是有些神经高度紧张的。

　　终于挨到第二天考完走出考场的时候，长舒一口气，韶逦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弛了下来，就像又经历了一次中国高考一般让人虚脱和得到畅快淋漓的释放，虽然自己还曾经是高考状元。人的潜能真是无限的，如果将一个人挤到极限，总会得到令人惊异的结果。

　　回到家她打开信箱看到一份信，寄自费城。一看是以前的房东写来的，信的大概意思是她因为提前搬离租赁的公寓属于违约，房东很遗憾表示没有办法退她的两个月押金。韶逦其实早已忘记了房租押金的事了，这两个月她脑子里全是法律条款条例和考试，根本无暇分心。

　　看到这封信她有些生气：房屋租约里明明写得很清楚是允许她分租出去的，她在分租之前也明明征得房东同意，并且和房东已经达成口头协议的。房东是一个胖胖的美国白人，平常看起来像笑面虎一样，怎么会突然出尔反尔呢？房东一定以为她是中国人，很多中国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到这样的情况，因为语言的障碍只有哑巴吃黄连了，房东肯定以为她也会让此事儿不了了之的。

　　韶逦考试结束原本很疲惫，忽然有些亢奋，童心大起，想恶作剧一把。可能由于刚考过律师资格的测试，她的脑海里还全是法律条款，她在脑海里快速地分析了一下，找到了法规的依据，知道自己是百分百胜算的。

　　她于是抓起电话，电话通了，是房东的声音，听到是韶逦的声音，他说：“对不起，我不能还你的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