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漂》(3)

　　韶逦看着那红色吉普车在拐弯处绝尘后，才回过神来，径直走向公寓的玻璃门。专职的门卫早已经看到她，拉开玻璃门等着她。韶逦走进去，看到大楼前台还坐着一位男管家，卷卷的头发，轮廓似意大利人后裔。这栋公寓是二十四小时管家服务，大厦管家的英文词是一个很怪的拼写：Concierge,韶逦在学习单词时费了很多功夫才记住这个单词。其实这应该是一个法国单词借过来的，所以发出来的音有些饶舌。卷发似乎知道她的到来，听了她报出名字，看了她的证件，将一把钥匙替来，并说道：“健身房在三十层，您的房间在二十七楼”。二十七，这么巧，是她芳龄的数字。韶逦暗暗有些诧异，又觉得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她舒了一口气：终于要安定了，这便是以后几年在纽约的窝了。

　　韶逦将房门打开，蓦然放松下来： 在纽约安家了。公寓是一个L型的居房，不是特别大，厨房客厅卫生间和卧室都在这一间屋子里。推开门进来右手边是厨房，大理石表层的一条窄窄台面和樱桃木色的橱柜，配上不锈钢的冰箱和烤炉，看起来非常典雅和现代。走进去便是敞开的客厅，一张红色的沙发摆在那，并配有一个方形的玻璃茶几，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台平面电视。在房屋的尽头凹进去的一处是一个很隐蔽的空间，一张床便放在那里。房间已经布置了家具，虽然不多，但是应有尽有。

　　韶逦感激公司想得周到，她没有从费城搬家具，因为那些都是一些别人给的或是自己在跳蚤市场买的旧货，就都留给下面的租客了，在纽约该有一个全新开始。原本以为在纽约的第一夜要睡地板，然后转天去买家具的，没想到都已有人将房间帮她布置好了。她很讶异律师楼的做法，一般不会有公司替员工购置家具的，律师楼似乎对她的品味很了解，一切都是她喜欢的：简洁而典雅，颜色也是她钟爱的红色。

　　房间外墙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边是一扇通往阳台的玻璃拉门，韶逦拉开门走出去有些窒息了：这么好的风景。独现眼前的是哈德逊河。一条无休无止繁忙博旷的水川，白色的私家船或巨吨的豪华邮轮均来来往往地在上面游驶着。从二十七楼看出去，一切的景观尽收在眼里。韶逦站在阳台上很久，怔怔地，想了许多问题，又似乎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她觉得累了，回到屋里，歪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缝里挤进来。过一天，才要去律师楼。浑身像酥了般，没有起来的欲望。想起管家说有健身房，摇摇头，抗争了一下体内那个小懒人，随即换了衣服，准备去跑步。从楼道里爬上去，才发现这健身房在楼里最高一层。晨光正好，已有些人在动。从健身房里望出去，看到同样的哈德逊河景观，只是从全是玻璃墙的一面更高层望出去，则更是百万风光。

　　旭日映在哈德逊河里，粼粼闪光，韶逦在跑步机上看着，眼渐渐花了，边跑边想：所里为何对她初来乍到的小律师这么关照呢？她甚至还没有考完律师执照，严格意义上讲还不是律师。

　　五十二街和百老汇交口的一栋商务高层中，是以后朝九晚五的归宿。韶逦曾经去那里面试有过短暂停留，大楼的样子还是记得的，只是从她寓所过去的路，还不太熟悉。公寓应该和律师楼都是在曼哈顿西畔。

　　转天去律师楼上班，她决定打出租过去。那些甲壳虫多不胜数，外观都涂着醒目的黄色，几乎在任何的角落中都可以搭乘到。甲壳虫们横冲直撞急急忙忙的，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那司机早晨起来便像和人争宠一样，将车开得像穿花般，掏了十几条街，即到了。韶逦觉得好笑，这便是纽约人每天的状态吗？

　　韶逦走进大厦，坐电梯径直上了三十五层，便是她要就职的福克斯威廉姆斯帕克律师事务所，律师楼整整占有三层，但三十五层是最重要的楼层，律师楼的合伙人都在这层。刚进律师楼的大厅，突然觉得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在大厦的尽头闪了一下，但很快就不见了。那是个她在北京见过的面孔，但又感觉不完全像，因为此面孔要比彼面孔显得沧桑很多，不可能几年就流逝了几十年的面孔吧？韶逦摇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看花眼了。

　　前台的接待员米歇尔，是上次她面试时见到过的，也是帮她租公寓的，米歇尔似乎在期待其到来，见她进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和颊吻，非常夸张。韶逦不知她是不是对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虽常领略这样直率而迎面而来的美式问候，还是有些不习惯。韶逦来纽约之前曾买了一条中国丝巾，于是从包里拿出来，递给米歇尔，答谢她帮自己租公寓。

　　米歇尔拿了礼物，有些意想不到，表情有一些惊讶，眼睛睁得圆圆的，马上又给韶逦个大大拥抱，说：“哦，你其实不该谢我，有人比我操的心还多。”她转而又笑着说：“这是一个秘密，你只要知道，有人关心你就对了。”

　　韶逦听了，有一团的雾水，不知米歇尔为何这样说。难道所里对自己的到来真地这样在意吗？

　　米歇尔很快转移了话题，说：“去看看你的办公室吧。”说着，便带韶逦往里深走去。这间办公室不是很大，但有一扇很大的窗，透过窗户望下去，韶逦看到楼底下聚集了很多人，都抬起头来往上看，似乎在等什么。她放眼平视过去，看到对面大楼的屋顶上摆满了乐器，似乎楼下的人在等什么乐队表演。

　　“你今天很有眼福，对面的屋顶一会儿会有现场乐队演奏，是为哥伦比亚电视频道今晚的利伯曼脱口秀录影的”。米歇尔看着她眼中有一点困惑，笑着解释道，似乎对这些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韶逦记得上次来律师楼面试的时候，看到旁边大厦有哥伦比亚公司CBS的标志，还觉得好奇，便有人告诉她很有名的利伯曼脱口秀的录影室就在旁边，但从来没有想到和其为邻，且一览无余。很喜欢看美国电视台午夜时的脱口秀，最初是为了练自己的听力，后来便成习惯了。

　　刚来美国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英语很好，来了才发现自己懂得都是标准的英语，很多的俚语和美国笑话却只是一知半解，她自是好奇美国人的思维究竟是怎样的，便开始看晚间的脱口秀。

　　美国几大电视台都在晚间午夜黄金段推出自己的金牌主持人，推出不同的脱口秀来取悦竞争观众。她比较喜欢的是全美电视台的里诺今晚脱口秀和哥伦比亚电视台利伯曼的脱口秀。后来这便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习惯在晚上看脱口秀的主持人拿当天时事当笑料，穿插表演，讽时贬弊，连总统都不放过。

　　但她没想到在电视里看到的脱口秀的现场场景竟然就在离她的办公楼咫尺之间。

　　这便是纽约的魅力了。

　　第二章 考资格历千辛万苦  试身手赢青睐有加

　　韶逦读法学院时，曾在第二年暑期受到学院推荐，在费城的一间律师楼实习过，做事务所一位律师的助理，和纽约福克斯威廉姆斯帕克的资深尼克律师联络合作过，因为有中文的优势，便专门处理和中国公司在美国上市有关的文件。她对这个专项还是有兴趣的。

　　尼克律师对她的工作异常满意，赞不绝口，极力向所里推荐。福克斯威廉姆斯帕克律师楼在她实习期还未满的时候便承诺在毕业时聘用她，请她在所里的商业法部门做律师，所里自是有利益驱动的，由于越来越多的中国公司计划在美国上市和在美国投资，所里很需要一懂中文的律师，韶逦法学院毕业典礼刚结束便来报到了。她本来有学成回国的打算，但是她觉得有几年海外的工作经历可能是一种难得的财富，觉得先留下来在美国工作一段时间再说。

　　她其时还没有美国的绿卡，但是她可以在美国合法工作。

　　美国政府为了留住外国留学生，笼络到世界上顶尖的人才，允许任何美国大学的外国留学生都可以在毕业时申请而自动拥有一个很特殊的“后留学身份”，英文名词为OPT Status，如果直译是“校外实习培训身份”，这使得每位在美国拿到学位的留学生都可以在学生身份期满学业完成后申请一个“后留学身份”，以“校外实习”的名义在美国可以合法停留十二个月，甚至在十二个月期满时还可以再延长两个月，所以“后留学身份”一般的期限都有十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