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破烂》(17)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27日15:17 来源：中国作家网 王延才

　　高老六难堪，后油滑地说：“好说好说！”然后疑惑仇恨地盯视着王正民。突然的情况让王正民不好意思。张大虎萎缩后退。

　　“对不起……”王正民说完想转头离开。

　　高老六蹿过来，一把抓住王正民的脖领子：“你就是松江来的？”

　　王正民坦然：“是！王正民。”张大虎见势不好溜走了。

　　老板严厉地说：“干什么？打仗别在我家打！”

　　高老六气势逼人：“姓王的！三天之内离开兴隆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松开手，“晚上到我家谈！”

　　王正民木然，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这是可以想象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只是王正民想得简单，有些天真罢了。

　　王正民沉郁地走出饭店，张大虎等在门口。

　　王正民问：“你刚才上哪去了？”

　　张大虎吞吞吐吐：“这两天闹肚子，上厕所了。”

　　王正民说：“高老六要揍我，你跑了。人家还没打呢就把你吓得那样！别说两肋插刀了，白菜帮子你也没插啊？”

　　张大虎磨唧：“王哥！我今天不是没喝酒吗……我要喝完酒，天不怕地不怕！”

　　王正民走了，张大虎还跟在后面。王正民为难地站住：“大虎啊！我有事……也挺闹心的！以后就别来找我了，自己玩吧！”

　　“王哥你别生气……我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我生死不怕！就是有的时候胆小……等我见了嫂子，一定像个大侠样，给你圆上这个脸还不行吗？到时候你看兄弟啥样，够不够意思……”

　　王正民无奈，叨咕着“咋整呢……”，向宋站长家走去。

　　到了房东宋站长家，像从农村进了城市；也让王正民这个城里人觉得自己是乡下人。……大块彩色地砖，一排棕红色的沙发，茶几上摆着水果，家具高档，彩电清晰，风扇送爽……满眼富贵气派。在乡镇干事，没有几个不富的，难怪农民革命都是从打土豪开始的。

　　两口子热情招呼着，让王正民坐下。宋站长是个精明世故、也算仗义的人。他媳妇，王正民初次见，看上去有些势利傲慢，好像是禀承了母系社会的基因。

　　“搬过来了？”宋站长问。

　　王正民说：“搬来了。看看房费怎么个交法？”

　　夫人虚情假意地：“不着急！还当回事了……两个月一交吧，凑整好算账！”

　　“行！”王正民掏出一百块钱交给房东嫂子。

　　宋站长说：“可能烟囱根子或什么地方有漏的地方，明天我让粮库给送点草苫子去，有时间你让收破烂老头给查查……有什么事你吱声。”

　　王正民不好意思：“真有个事……宋站长！我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有时间，求你帮我到工商税务办个执照。”

　　“下岗了，收点破瓶子赔挣还不一定，办什么执照呀，不用！有事你让他们找我……”

　　王正民说：“还是办了好，咱不能无证经营啊！”

　　宋站长：“也行，我帮你办！不过办了执照可就得照章纳税了……”

　　“国家对下岗再就业有优惠政策，是免税的。”

　　“在兴隆这个地方不好说……不过没事，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不会找你麻烦。”

　　夫人牛气地说：“你大哥管电的，在哪个部门说话都好使！那个收税的夏发跟你大哥是把兄弟。他们一起拜把子八个，你大哥是老大，夏发是老疙瘩。”说着不经意间向窗外望了一眼，急忙对丈夫说，“快躲进去！”

　　宋站长快速进了里间的卧室。

　　一个中年乡民拘紧地进屋：“宋站长在家吗？”

　　夫人：“又来了？不在！上县里开会去了。”

　　那人无奈，着急地走了。

　　宋站长出来，对媳妇商量说：“人家跑了几趟了，要不明天让人去他家磨米厂给他安上算了……”

　　夫人：“先别！跑了几趟了都空手……这种人死脑筋，你不憋他他不出油！”

　　宋站长对王正民说：“有事跟家联系时，到我这里打电话，我是公费。”

　　王正民犹豫后说：“那好！正想给朋友打个电话告诉一声。”

　　宋站长：“打吧！”

　　王正民起身坐到电话旁。

　　夫人白了丈夫一眼，说：“现在邮局正搞电话普及试点，白给安，就收机子和线的成本钱！你帮小王问问……安一个做买卖方便！”

　　王正民说：“太好了！我真想安个电话。”

　　“那我给你说一下，让他们抓紧给你安上！”宋站长说。

　　王正民拨通了李金家的电话：“李哥！我是王正民……放心吧，安排好了……估计今天下午就能有送货的。不过上午我去饭店搭咯瓶子，跟兴隆镇开废品站的叫高老六的碰上了……没事！示威了但是没动手，让我三天之内离开兴隆……不用不用！别跟陈龙说，没事！……我软弱，但我很坚忍……如果真被人赶出了兴隆镇，那一定是惊心动魄的，体验一下也很有意思。不过我想这不太可能……好，放心吧！”放下电话。

　　宋站长听了气愤，对王正民说：“高老六你不用搭理他！他要再找你的别扭，我去收拾他……妈的，敢欺负我的房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夫人自负地说：“他肯定不知道是咱家房户！咱下上话，你看他敢支棱毛！”

　　“没事！没事……”王正民感谢地说。

　　下午，王正民院子里有车送货。刘芬在车旁往筐里查瓶子，一对一查，开始还不太麻利，谨慎地看着瓶嘴。两个筐来回倒，王正民两手端着瓶子筐送到不远的瓶堆拣出来。这个马车刚送走，另一辆毛驴车又来了……

　　王正民有心事，今晚要去会见高老六的事在他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

　　晚上，王正民无心吃饭，两腿耷拉在炕沿上仰躺在炕上，苦恼地感慨：“我不是那种为了个人利益与人相争的人，更不是伶牙俐齿互不相让的人……可我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社会现实啊……”

　　刘芬说：“不去！看他能把咱咋地……”

　　王正民坐起来：“得去！咱是来做买卖的，不是来治气的……我们应当避免矛盾，有了矛盾，不要激化矛盾，要化解矛盾。”

　　刘芬担心：“人家不会揍你吧？听说那个高老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正民自信地笑：“不会！我上你家了，你再打人，哪有那么不讲理的？英雄不打倒下的对手……”

　　刘芬：“有的人正相反。你厉害他软了，你软了他反而来劲了！”

　　王正民玩笑：“哪能都和你一个素质。”

　　“少废话……你加点小心！九点钟你不回来，我就上派出所报警……”

　　王正民：“不至于！不至于……你千万别胡来啊！”

　　王正民在地上来回走着：“听说以前高老六花钱在哪个村里还当过几天民办教师，后来考试不合格给刷下来了。有这么个笑话：涤卡的涤是三点水和条，他把涤卡念成条卡，有的学生认识，说老师那念涤卡，高老六没面子，生气地说：我说条卡就条卡！”

　　刘芬笑：“也是个混子。”

　　王正民：“不论怎么说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我今天去虽然是鸿门宴，但如果以文会友，我想也许会化险为夷……”

　　刘芬：“哼！做梦……”

　　王正民执意要去会见高老六……这事从战略上说应当面对，回避对手不是上策；他更觉得深入进去是个充满刺激和有意思的事情，也许有惊险，但他愿意体验。这种好奇、天真、自负的心理也许正是与他有一颗正直的善心分不开的，所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