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破烂》(16)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27日15:17 来源：中国作家网 王延才

　　茅屋前，两张桌子坐满了人，虽然有些拥挤，但吃喝说笑其乐融融。

　　老张头讲话，像是主持发言：“小王下岗了，得吃饭，得供孩子上大学……来到我们兴隆收瓶子，大伙帮帮他！他也不会亏了我们……交这个人错不了，我看人没走过眼！还是老规矩：不合格的瓶子、油瓶子不要……”

　　王正民谦恭地说：“如果油瓶子不严重，我自己能刷净的，也可以。泡酒的、里面有杂质的瓶子我能掏出来的，也可以。我不会苛刻大家……”

　　大老李端起酒碗：“我们都往你这里送了！喝！”

　　大伙响应，一起喝酒。

　　赵二花笑嘻嘻地说：“王哥！这个街上现在的行是一毛五，你新开张，又是从市里上边来的有优势，起行也图个吉利……涨一分，一毛六！”

　　他三十五六岁，个子不高，嘴甜笑面。他仿佛时时都在笑，笑得灿烂有声，甜美可爱，那打着主意的眼神在笑脸上闪着异样的光彩。

　　王正民一想，马上说：“行！”

　　大家气氛高涨。有人说：“二花就是花！”

　　一阵哄笑。

　　有三个女性的这张桌上，刘芬也在热情地劝让着。大香说：“人家那桌都起高潮了，咱们也得热闹起来啊！”

　　王正民端着酒转过身来，诚挚地说：“于哥！嫂子！周弟！弟妹！今后请多关照！远亲不如近邻……”

　　大香接话：“近邻不如对门，对门不如南北炕……再说整一块堆去了。哈哈……”

　　众人大笑。

　　大香：“说心里话，市里的国营职工跑到我们乡下来收瓶子真是不容易，没想到！……以前你们多牛啊？我们当姑娘那阵，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姑娘不奔城？别人给我介绍了个市里的对象，我高兴得都快疯了，到那一看，是个瘸子！而且排号的农村姑娘有七八个，人家瘸子还没相中我！……城市和农村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多大啊！这回王破烂一来，我心里平衡了。”

　　大家笑，臭于子急了，说大香：“头一天见面给人家起什么外号？”

　　大香不以为然：“这名不难听！”

　　王正民笑：“我喜欢！叫王破烂挺合适……张叔说我是‘二道贩子’我心里还一时接受不了……来，嫂子！咱俩喝一口！”

　　俩人碰了一下碗，王正民喝后说：“兴隆镇我不熟，不明白的地方请嫂子多提示……”

　　大香放下酒碗，有些微醉：“那我就给你说说兴隆……兴隆镇由三个村组成，东头胜利、中间太平、西头永兴。中间耍钱的多，东头做买卖的多，西头搞破鞋的多。”

　　大家好奇地听着，开心地笑着。

　　大香：“流行拜把子、拉帮套拉帮套(或拉牤套)：即夫妻以性为条件，接纳另外单身男子入赘共同生活。是一种以借助为目的畸形的夫妻家庭关系。、领人跑、信哭教。”

　　刘芬：“什么哭教？”

　　大香：“一种教会，去的人都哭，可热闹了。”

　　孙雪英笑看着大香：“嫂子今天的脸真白！”

　　大香得意地：“夸我呢？”

　　孙雪英：“真的！粉白粉白的。”

　　大香瞥了一眼王正民，揶揄地说：“我寻思当年城里的瘸子都看不上咱，今天来一个城里的标准人，别让他瞧不起咱农村人哪，我临来特意抹了二两粉……”

　　孙雪英和大家笑。

　　大香接着说：“但牙没刷，知道今天也接不上吻！”

　　大家爆笑。

　　臭于子脸上挂不住，斥责大香：“你比张大虎还虎！”

　　“我比金大疯子还疯！”大香说后开怀大笑。

　　众人欢愉，尽展笑颜。

　　晚上，王正民找了个一斤和九两的瓶子放在桌子上，他坐在桌前端详琢磨着这两个瓶子。过去酒瓶都是一斤装的，现在松江酒厂一瓶酒装九两了，不是500克，是450克了。是出于降低成本，还是偷工减料，还是变相涨价的考虑不得而知，反正是对酒厂自己有好处。用一斤瓶子装九两酒，差一大截不满，显然不好看。九两的瓶子装九两，酒正好到脖，不多不少。可这九两的瓶子也不标准，区别上有时也是眼高眼低的事……王正民想，要正式干了，对瓶子一定要把握准！

　　刘芬一边扫地一边叨唠着：“东院那个媳妇老实巴交的还行。西院那个老娘

　　们我看不是个东西……听说农村的老娘们好讹人，你可加点小心，少搭理她……”

　　王正民琢磨着瓶子：“别把人想歪了。”

　　刘芬停住扫地：“你看她那个样，像个窑姐似的，什么话都敢往外掏！”

　　王正民转身说：“爽快泼辣，这种性格也挺好！”

　　刘芬咬牙切齿地举起了笤帚：“以前你说我没文化……温柔的好！现在又说粗野好！我看你是花眼了……”比画欲打。

　　王正民笑着举手遮挡：“都好，都好……”

　　刘芬上炕铺放被褥。

　　王正民在地上颇有心思地来回踱步……做买卖，想法手段因人而异，这在于确定一个什么样的指导思想。收瓶子是为了挣钱，也是与人打交道；小人发财不择手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最后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在墙上“建立农村根据地”的下面写了一行小字：“人格比金钱更重要！”

　　9.高老六和乔冬梅

　　王正民上街，碰上了张大虎在街上逛。

　　“上哪去呀，大虎？”

　　张大虎见是王正民，不满：“你搬来兴隆镇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听收破烂的说，昨天请他们喝酒吃饭挺热闹……你怎么不找我呢？我昨天一天才吃了一顿饭！不够意思……”

　　王正民哄劝：“哪天的……”

　　张大虎：“不行！我今天就得去……再说了，我也应该拜见拜见我嫂子啊！来到我这个地盘了，这点礼貌我能不懂吗！”

　　王正民：“大虎你听我说。你嫂子这两天心烦，你最好别去！另外，我说你是大侠，把你吹得冒烟咕咚的……到时候你得给我长脸，像那么回事才行啊！”

　　张大虎：“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嫂子面前别水裆尿裤的，有个大侠样！”

　　王正民：“像个样就行！要不我就惨了……”

　　张大虎寻思：“那也行！我准备准备……做到有备而来，不让嫂子失望！”

　　王正民：“好……没事跟我转转吧，看街上的饭店有没有瓶子，搭咯搭咯……”

　　张大虎来了情绪：“走……我也有饭吃了。”

　　张大虎领王正民进了一家较大门面的饭店。一进门张大虎就喊：“有没有瓶子？我王哥收瓶子！”

　　从前堂吧台里面走出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多少钱一个？”

　　王正民说：“一毛五。”

　　老板一愣：“跟我来！”领着他们向后门走去。

　　饭店通后院的门开了，老板领着王正民和张大虎进了后院。一个年轻彪悍的人正在后院装瓶子，旁边立着几个装好的麻袋。

　　王正民愣住，回避不及。

　　老板对那个装瓶子的人说：“高老六你蒙我！人家收一毛五，你给我一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