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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情》(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10日15:5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刘远江

  六 不识爱语

  俞天香的父母于是托人给刘耕耘捎了个口信。刘耕耘以为是让他去谈“落数”的事情,心里着实激动万分,他真想对着午时金灿灿的阳光跪将下去,真想衷心感谢全世界人民,但一想到即将要面见从未谋面的未来的岳父岳母,内里又不免夹杂着几丝紧张。所以尽管家境贫寒,他还是备了一份“厚礼”兴冲冲而去。

  俞天香的爷爷见刘耕耘不请自来,不由愣了一下,但很快断定是儿媳妇把人请来的,就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到屋外转悠去了。刘耕耘见老人家脸罩寒霜,不但对他的问候不屑一顾,还摆出一副“敌对”的姿态,本就不安的心不禁直往下沉,他有点看不明白这局势。

  她父母早已在厅上静候多时了,见刘耕耘来了,虽不曾见过,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因此双双起身边打量边给他让座递茶。刘耕耘拘谨地坐了下来,尽管对方没有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但他心里已是了然。他觉得俞天香的母亲和她长得真是像极了,一样的美丽,单从外形上看,只是大了一号而已,他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她母亲见对方盯着自己看,心里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就说噢,忘了告诉你,我们是天香的父母。她今天病了,在床上躺着呢。刘耕耘赶忙起身说,那我得去看看她。她母亲急忙摆手,说不用了,她刚吃完药,大夫交代过了要让她多休息的。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我们说我们的,就不影响她了。

  刘耕耘感觉有两只无形的手在他肩上重重地摁压了一下,就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片刻的冷场过后,她母亲接着说,我们在厦门做买卖,天香应该跟你说起过。这次仓促地回来了,但我们的时间很紧,或许还将仓促地赶回去,你们现在可能还体会不到。有些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照直跟你说吧,我们家天香现在还小,“落数”的事情还是等她读完大学再说吧,毕竟现在大家都还不太成熟,你说呢?刘耕耘听罢直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他的神情沮丧到了极点,想不到前天俞天香还意气风发地跟着他去家里探访呢,不料才隔了短短的一天,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事前他还毫不知情,真是夜长梦多啊。她母亲见刘耕耘的表情急转直下,为缓和气氛,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上面有我的地址和电话,听说你也报考的是厦门的大学,到了那边,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我。老实讲,不是我想帮你,我只是在帮我家天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此时,刘耕耘根本没心思去咀嚼她的话,他本能地木然地接过名片,看也没看一眼就胡乱地往口袋里一塞了事。

  刘耕耘突然拔地而起,说这样不行,我得去看看她,无论如何我得去看看她!说完他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她母亲见状皱了皱眉头,随后也跟了去。而她父亲则不然,始终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自从刘耕耘进屋后,就再没听到过他的只言片语,但烟却一根接一根地抽个没完,似乎女儿的终身大事与他毫不相干似的,又似乎是对女儿爱得太过深沉,面颜才会那样坚毅如铁深沉似海。

  她母亲来到女儿房间的时候,预料中的一幕终于很扎眼地摆在她的面前。她见他们紧紧地相拥而泣,那种眼见即将生离死别的投入劲儿,让她感慨自己的闯入纯属多余。她看得眉头一阵紧皱,重重地连咳了数声。他们听出是谁来了,就迅速地分了开去。她母亲发话了,听上去很严厉,你们以前怎么交往的,我也不想追究了,但有一点你必须向我保证,确保以后不再私自约见我女儿!她的话显然是指向刘耕耘的。谁知刘耕耘毫不犹豫地满足了她母亲的要求,他甚至没和俞天香交换一下眼色就擅自做出了这一决定。这让她母亲很是满意,并借此安心的于当天就又回到厦门忙他们的生意去了。

  不过,她母亲提的这个要求却让刘耕耘对她抱有很大成见。原来,刘耕耘是在一气之下答应她母亲的。次日,他便鬼使神差地匆忙“背弃”了自己的诺言。在年轻的刘耕耘看来,她母亲的这个要求是不合乎情理的,她没权利以这种方式来约束他们的人身自由。所以面对自己草率的承诺,他觉得自己没有遵守的义务,加之他急于想知道俞天香在“落数”一事上的最终表态,于是心急如焚自食其言的他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心态找上门去。他没有进屋,害怕看到她爷爷杀气腾腾的眼神。他在她门外徘徊,但时不时会往屋里瞟上一眼。俞天香瞅见他了,就不顾她爷爷在身后厉声制止,执意迎了出去。

  她说,你来了,天上雷声不断的,还是进屋说话吧。

  刘耕耘没有反应,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人家跟你说话呢,老盯着人家干吗呢又不是没见过,讨厌。她娇声埋怨道,然后背转身去。

  他回过神来,噢,我来找你有事说。

  我知道你找我有事,俞天香柔声说,现在都开始掉雨点了,进屋吧,她说着伸出手去试图接住几滴雨点以示所言不虚。

  不用了,下就下呗,我喜欢被雨淋的感觉,淋一次,是一次。

  这时只听屋内传出一阵剧烈的棍棒敲打桌面的声响。俞天香知道是爷爷又动气了,向她发出了“鸣金收兵”的信号。

  俞天香下意识地挪了挪站位,以期遮住刘耕耘敏感的视角。

  也好,我也很久没有淋雨的感觉了。说吧,找我想说些什么?

  你明明知道,却还来问我做什么,痛快地给个答案不就行了?

  她有些迷惘,我知道?昨天我倒是听说有人以后不想来见我了。

  谁说我不想见你了?你就别胡搅蛮缠了好不好,我只想听你给“落数”下个定论,不会一家子都嫌我家穷吧!

  你是说我嫌你家穷吗?她生气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为这事,人家眼睛都哭肿了呢,你还说这样没良心的话。昨天我父母不是找你谈过了吗,是我爷爷的意思,人老了容易听信别人的谗言,你就容我再想想别的法子,好吗?

  我再也不想等了,从你嘴里要个结果有那么难吗?

  说话间,天色骤然暗将下来,雨势随之越下越大,风力亦愈刮愈猛。只要他们一张嘴,无情的风雨就会胡乱地往他们嘴里大力灌去,像一只毛毛躁躁的有力的大手有意要堵严他们的嘴似的。由于此时正常的说话声已然没法儿听清了,俞天香就朝着近在咫尺的刘耕耘使劲地哭喊道,你太自私了,要知道,他毕竟是我爷爷,从小把我带大的爷爷!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俞天香喊话时,看上去是用尽了全力的,但发出的声音却极其弱小,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站在对面的刘耕耘也没命地回喊道,不想见我了是吧,好好好,我就知道,这恐怕也是你全家人的想法吧,我走就是了,谁离不了谁呀。俞天香乍听此言,双腿一软,跪倒在左冲右突的浑浊的积水中抚面而哭。刘耕耘惊愕之余有意去扶起她,不料俞天香忽然挣扎起身踉跄着跑回家去。刘耕耘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目送她进屋后,他就像着魔了一样朝自家的方向狂奔而去。路上,他实在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回跟头,待跑到河堤上才发现浑身上下早已是泥迹斑斑无一净处,活脱刚从泥潭钻出来一样。他意识到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渡口了,这个样子如何去见天客叔公?于是他转从渡口下游泅水而过,自小练就的好水性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进了村里,村里人见他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珠儿,就忍不住问,叫花呀,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怎么下着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躲躲再走?刘耕耘不予理会,只是像具没心没肺的“行尸走肉”那样僵直地朝家走去。这样一来,人家就不高兴了,对着他的背影嘟囔道,哼,有这种人,录取通知书还没送到,尾巴就翘上天了,要是真考上了,那还不得吃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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