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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情》(1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10日15:5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刘远江

  刘耕耘虑及于此,就满含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可是囊中羞涩,这堆半成品只好委屈你自己去装裱了。付雪红朝他摆摆手说,这你就别操心了,墨宝无价啊,要是你能开出价码来,我买下了才高兴呢。对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习书法的?刘耕耘说,很早了,大概四五岁的样子。那时每到年三十,邻居家都兴高采烈的一家人围拢在一起写春联,而我父亲病了,写不了,我很失落,也不服气,从那时起就萌生了要把书法写好的念头。她说,你的书法真的很不错了,我虽然不写,却还是识货的,为什么不参加一些全国性的书法大赛?刘耕耘摇摇头说,以我现在的书法造诣,早已超越了许多所谓的书法家,真正的艺术,其实比拼的是艺术家的个人修为,不需要所谓的行业认定。况且我现在还不想用书法和这个社会对接,那是未来的事情。我现在只想把功课搞好。另外,我还选修了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我想,只有走文理兼修之路,将来才能成为国之栋梁。付雪红听得直掩嘴轻笑,眼里却满含赞许之情钦佩之意。

  末了,刘耕耘又说,不过,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是想写一部关于解放人类爱情的小说。付雪红听后更是忍俊不禁,说,这么伟大的工程凭什么会由你来完成?再说了,你才多大?你对爱情又了解多少?刘耕耘涨红着脸说。雪红姐,我真的可以的,我有很多感悟。付雪红说,我说了不算,这样好了,你不是要解放人类爱情吗,那你就先解放解放我的爱情如何?我愿意做你的“试验田”。凭你的观察,你先说说我喜欢谁,以及我的爱情会是个什么样子。刘耕耘很快就因敌不住付雪红深情的注视而败下阵来,他自感自己连身边的女人都驾驭不了,又如何能驾驭一部伟大的作品?所以他服软说,或许我现在是略显稚嫩了些,但将来我一定可以很好地完成这部作品的,而且一定要完成,我会积极准备的。付雪红鼓励说,结果不重要, 但人活着一定要为目标时刻努力耕耘着, 这就足够了……

  翌日,付雪红抱着一捆裱好的作品回到办公室,她很快找来刘耕耘帮着挂了起来。如果说她以前的办公室还有点像教师的办公场所的话,那么,她现在的办公室,则更像是书法展览室,好像主人是一位大书法家一样,整个居室大有焕然一新蓬荜生辉之感。

  他和她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因为改变的不仅是她的办公室,刘耕耘同样因她而改变,“刘叫花”这个名字或将永久退出他的人生舞台。这是刘耕耘始料不及的。起初付雪红要求他易名时,他窃以为,她也就那么姑妄言之,然后他就那么姑妄听之,事情不定就过去了。殊不知,付雪红是动真格的。有一次上高等数学,当任课教授点叫他的新名的时候,他自己愣是没能反应过来,心里还在埋怨被点名的同学怎么连这么重要的基础课都不上?而且连假也不知道请,以至白白耽误了老师这许长时间却没人回应的。老师见他明明坐在那里却老半天没有反应,以为是他思想开小差了,就生气地吼道,刘叫花!刘耕耘这才如梦初醒,惹得同学们满堂哄笑,末了,他自己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原来,付雪红早已把改名的事情通知了校方和各学科老师,她认为“自上而下”的改名途径是最快捷有效的。至此,刘耕耘就知道,看来改名已成定局,怕是由不得他了……

  十一 巧遇故知

  虽然刘耕耘和俞天香分开时一时嘴硬,说再不想见到她了,但一旦分开,却无时无刻不想她。只要是和俞天香相关联的东西就都会勾起刘耕耘的联想。由于身处厦门,而厦门素有鹭岛之美誉,刘耕耘便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厦门。白鹭在刘耕耘与俞天香的相识过程中功不可没,刘耕耘为感念它的相助,闲暇时经常去看望雪白身影、翔姿悠闲的白鹭们,也不时光顾位于市中心的白鹭洲公园。让刘耕耘倍感慰藉的是,园内有一尊白鹭女神雕塑,她是鹭岛的象征,是厦门城市雕塑中的精品。白鹭女神身姿优美、娴静地跪坐在一块巨岩上梳理长发,肩上还停着一只俏皮可爱的小白鹭呢。他在公园的介绍文字中了解到,美丽的白鹭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鹭岛的白鹭品种齐全,他每次去公园看到白鹭女神柔顺的长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俞天香,想到俞天香比白鹭女神更为柔美飘逸的秀发和身姿……

  刘耕耘到厦门上大学后,尽管生活上有不少困难,他也记得俞天香的母亲曾对他有过善意提醒,希望他在厦门遇到困难时去找他们。但刘耕耘听说俞天香并没有来厦门上大学,就怄气从未找上门去,他不想麻烦人家,觉得求人不如求己,哪怕只是出于老乡层面的登门造访也尽量避免。

  有天,他做完家教在回学校的路上被她母亲看见了,她母亲很激动,想叫住他,但马上意识到他那“叫化”的名字在大街上实在喊不出口,便只好紧跑一阵,跑到他前方去拦住他。刘耕耘先不免一惊,随即见是俞天香的母亲,心里不禁窝火,但出于礼节,虽情绪并不高涨,还是礼貌地向她问了好。她母亲似乎并不介意,依旧热情不减说,你怎么到厦门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到我那去落落脚,还怕我那儿没你吃的?刘耕耘本想说句搪塞的话,但她母亲似有意为他掩饰尴尬,就进而提高嗓门说,前面十字路口往东50米处就是我的公司地址,你先随我到公司瞧瞧,一会儿再去家里坐坐。刘耕耘看推脱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尾随而去。

  她母亲先把他带到先进的加工车间转了转,才又把他领到办公室去喝功夫茶。那些茶具看上去很别致,她母亲从抽屉取出一盒茶,炫耀地说,这是极品乌龙,上等好茶,要不是贵客来了,就连我自己都舍不得泡的。说完她娴熟地用一细致的小镊子将所有拇指大些的茶杯用开水统统快速清洗一遍,然后又将刚刚才倒进茶壶的开水倒去,说这头一遍啊一般不喝的,叫洗茶,这样泡出来的茶口感才纯正,这些以后你都应该懂的。她母亲轻轻呷了一口茶,不无自豪地说,别看我们生意现在做得风生水起,不但广告牌实现了从设计、制作、加工一条龙服务,而且连喷绘、写真、雕刻、工程晒图、灯箱、锦旗等这些活也都能接了,可是在我们刚来厦门那会儿,并不是一切都那么顺利的,那时我们只会制作广告牌,并且都是用手工进行原始加工,活源也都是二手活,很难挣到钱,困难的时候天气热了连瓶矿泉水都舍不得买。现在回过头想想,还真有点后怕,不知那时是靠什么样的精神硬撑过来的。不过如今情况好了,在老家却没落下个好名声。人家见我们过得不错,就都眼红了,到处说我们赚的是昧心钱,成天就指望多来几次台风,好把街面的广告牌都刮没了,我们才会有得赚。瞧这些人的嘴有多损,你说我们也是靠钉广告牌起家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每天都是这样,总有干不完的活,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想法呢?我们倒是经常给妈祖她老人家敬香,不是祈祷着要赚多少钱,只是希望妈祖保佑海边平平安安的,我们宁可不赚那个钱,也不愿见到台风“跑”上岸来害人。刘耕耘心有所动,刚才只是闷头听着,靠桌前袅袅绕鼻的茶香才不至打瞌睡的他,终于有了互动的意愿,他说伯母,其实你真的不必太在意那些道听途说,一心一意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了比什么都强。她母亲满脸堆笑说,你这话我爱听,上了大学的孩子,说话就是有水平,不像那些人成天无所事事,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人气个半死。

  她母亲心里一高兴,就有意检讨自己的不是,她说其实我们做父母的并不反对你和我家天香交往,只是天香这孩子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是她爷爷一路看着她长大的,他爷爷又是个犟脾气,我们暂时只能顺着他的脾气来,上了年纪的人了,再蛮横也横不过长长的日子,所以没必要跟他对着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家天香从小也是被他爷爷给宠坏了,那年因为没到厦门来上大学,到现在还跟我们较着劲呢,她是嫌我们没往上找,才最终被人挤下去的。说实在的,天香的分数是够上了第一志愿的,而且有些科目还是拔尖的呢。但有一位同学的总分和她一样,大概人家找人疏通了关系,这样就把天香刷到了第二志愿。这个情况我们当时是知道的,只是确实因为生意太忙,没顾得上,我们当时只是想,有大学上就行了,只要是差不多的大学,上哪所不都一样?将来是否有出息,关键还得看自己的努力不是。

  刘耕耘很仔细地听着,有关天香的话题他生怕漏去了哪怕只言片语。但她母亲滔滔不绝的谈话不知为何又戛然而止了,她突然严肃地审视他的眼睛,说,谈到这里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情,看不出来呀,看你老实稳重的说话却没个准信,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头天答应我的事情,到了第二天就翻脸不认账了?刘耕耘明知他指的是哪件事,却岔开话题说,伯母,学校那边还有点事,我就不搞造你们了。她母亲忙劝阻说,不中听的话不说就是了,这大周末的,能有什么事?一会儿到家里吃了晚饭再走,认认门。刘耕耘说,不了,真是有事,改天再说吧。他边说边站起了身,表明去意已决。她母亲知道挽留不住了,就说那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眨眼工夫,她母亲就拿来一个厚厚的信封硬塞给刘耕耘。他感觉它沉甸甸的,里面装的不像是信件,就有心想问个清楚,但又苦于不方便当面问,这样的思虑把他的双脚给“拴”住了,刚才还口口声声要走的他,如今双脚却迈不出半步去。她母亲本以为那只是一塞了事的事情,无须把话说在明处。不料刘耕耘还真是个谨慎的人。她见他举棋不定一筹莫展,只得补充说,一点意思,你先拿着花吧,别的忙我们也帮不上。以后要有什么困难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刘耕耘说,伯母,你们的心意我领了,钱这东西放我这儿没大的用处,倒是你们做生意,或许能派上用场呢。说完,他把那叠笨重的钱往办公桌上一搁,猛地抽身离去……

  十二 祸起红颜

  大学毕业后,刘耕耘被分配到厦门的一家报社做实习记者,去之前他被告知,如果表现出色有望留在报社工作。初入社会的他,不仅对生活抱有极大的热情,而且对工作更是干劲冲天丝毫不敢含糊。因此短短半个月时间,他就喜欢上了新闻采写这个行当。更让他充满期待的是,这期间他还写出了一些在当地有些影响的报道。可正当他想全速朝目标前进的时候,报社方面却给他的实习生涯踩了“急刹车”。他突然被解聘了。报社给出的理由是——认为他并不适合报社的培养方向。他当时的反应很麻木,没有问为什么,就像太阳每天东升西落,他不会去问为什么一样。但当他走出报社时,他倒想起了许多事来,心情颓废到了极点,觉得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颠倒着来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过街时不再像平常那样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甚至希望有一辆车突然失去控制把他撞死才算解脱。恰在此时,说时迟,那时快,还真有辆小轿车“呱唧”一声发出惊魂一样的嘶鸣紧急停在他身前,车头几乎撞上了他的裤子,他看见车身剧烈地抖动,扬起一溜灰尘,他的裤腿也跟着晃荡不已。车主的头“蹭”地钻出车窗来骂人,你神经病,啊,想找死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别到大街上来害人!他没有回嘴,向对方挥了挥手表示歉意。他万万想不到,车快撞死他了自己没被吓着倒把人家吓得够呛。

  就在他茫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时,英文系的讲师钟秦出现了,他和之前判若两人,说想和刘耕耘交一辈子的朋友。他满面春风地问刘耕耘,说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刘耕耘说“高就”谈不上,能有个地方容身就不错了。钟秦没有就事论事,说你不是喜欢搞文学吗,你应该到北京那样的“大庙”去发展,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诸如什么大型文学期刊啦,中央级新闻媒体啦,等等,等等,大都在那儿扎堆呢。你知道吗,在那样的地方,是金子总能逮着发光的机会。对吧!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他想起了小学课本中“我爱北京天安门”那句话。他觉得北京还真是个既遥远又神秘的地方,从不敢想,京城那样高高在上之地有朝一日我也能去,他不禁心动了。 事后, 他回了趟家, 揣着仅有的几百元就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后来,刘耕耘在北京的一次笔会上遇见了钟秦。刚开始他不敢认他,自以为在这个世上,毫无血缘关系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不见得是他。后来钟秦在会上发言,人家在介绍他的身份时说了他的名字和来历,这样刘耕耘就知道他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钟秦了,因为这个世界大概还没有像到连名字和经历都一样的人。但他内心还是有些狐疑,他知道钟秦是不搞文学的,不知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文人们“风云际会”的场合。会后,他们很自然就相认了,“他乡遇故知”,他们少不得聚一块儿喝酒叙旧。酒至酣处,他由衷地向钟秦说了感谢的话,他说,是你那句话改变了我的一生。钟秦脸上未现欣然之色,冒昧地问他为什么没跟付雪红走到一块儿去,还耿耿于怀地问他那天晚上在付雪红房里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反问道,钟老师这话从何说起?付雪红是我所尊敬的老师,她只是看我可怜,才对我比较关照的,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钟秦一听就懵了,后借着酒胆向他吐露真情,说,兄弟啊,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女人还真像是一茶包——在开水倒进前,你永远不知它会有多浓。是我误会她了,错把你当成了情敌,所以才会托人把你从报社的实习岗位上刷了下来,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千方百计让你从付雪红所在的城市消失。他听后,不禁为之愕然,想不到人生竟会在阴错阳差中峰回路转。

  原来,钟秦一直苦苦追求付雪红。有次,他向付雪红表达爱慕之情时被她毫不口软地教训了,她对他说,你以为会说几句“鸟语”就很了不起了吗?有本事,能写一手漂亮文章了再来跟我说这些话。钟秦没有气馁,像接了一道“圣旨”那样快乐地去了。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奋斗的方向。他先是无情地自我“反省”,发现自己会的本事确实不怎么样,不就是教教英文吗,更何况绝大多数学生学了几年英文后等一毕业又都还给了老师,因为在他们的工作岗位上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大学里教授的那些英文知识。在本国的语境里,这简直是在做无用功!他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干的工作很可怕,令人汗颜!于是他当机立断做出了停薪留职的决定。他努力激活自己身上潜藏的所有文艺细胞,在文学创作上奋起直追,并通过当地作协推荐争取到了去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深造的机会,主攻散文和诗歌创作。他认为刘耕耘就是得益于散文写得好才和付雪红走得比较近的,如果自己除了散文还能在诗歌创作上有所表现的话,不愁付雪红不心悦诚服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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