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情》(14)

　　皎洁的月光，经由薄薄的窗纱，流泻在她温馨素雅的床上，显得分外皎洁醒目。穿着睡衣的付雪红，依然透显出美好的身姿，但其浑身却说不出的难受，多年来养成了裸睡习惯的她，显然不适应和衣而卧的睡眠方式。她因此不得不起床，轻手轻脚地把冗长的睡衣除了去，仅剩贴身内衣裤后，就又躺回了被窝。她本以为这样一来，或许就会如往常一样悄然入睡。可不曾想，这种来自局部的束缚，让她的感觉变得更其敏感和集中了，犹如芒刺在背一般，整个人显得比刚才还烦躁不安了。不得已，她只好重新起身，干脆脱了个精光，之后扯过被单，小心地覆盖住自己完美神秘的胴体。岂料，她照样无法入眠，此时，身上盖着的薄软的被单简直就像一块厚重的铁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付雪红不禁生起闷气来，恨自己不知为何变得这般娇气，于是赌气把被单踢到床角。就这样，经过一番折腾后，付雪红任由自己一丝不挂地沉浸在同样完美无瑕的银色月光下。

　　当初，付雪红之所以坚持裸睡，最早源于中学时代一位要好姐妹的提醒，她时常告诉付雪红，强调裸睡对人体大有裨益，男人尤其如此，但女人也不例外。而今晚，付雪红是想尽量避免裸睡的。但困极了想睡却又难以入睡的滋味，实在比死还难受。可即便身上“轻装”至此，她还是没法儿左右自己的入睡时间，越是想睡，却越是睡不成。写作的时候还没觉得有多热，静静地躺倒在床上后，反倒热得她只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在比拼着往外冒汗一样。热就热吧，她想，怕把风扇拧开后会把刘耕耘弄醒。她瞅了瞅地上的刘耕耘，对他里里外外都穿得严严实实的却能睡得如此安祥很是羡慕。渐渐地，她自己也沉沉地睡去了。

　　刘耕耘睁开睡眼时，已是天光大亮。他看到一女人赤身裸体地横在另一张床上，心内不免一惊，下意识的闭上眼去。待定睛再看，竟是付雪红。他的意识快速连接昨晚睡前的情景，知道自己在人家房间睡了一夜。这一睁眼就见付雪红成了那个样子可把他吓坏了，他猛地从床上翻坐了起来，自视穿戴“完好无损”，才稍稍心安。

　　付雪红也醒转了过来，显然是被刘耕耘起床的响动吵醒的。见他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她对他淡淡地笑了笑，说，醒了。刘耕耘怔怔地点了点头，没说话。付雪红于是径自起身下床，不再看他，似乎屋内跟往常一样只是自己独居。

　　此时，清晨的曙光早已取代晚间暧昧的光亮。她光洁诱人的身子，也从朦胧隐约的幻境中洗脱了出来，真真切切地伫立在酥软的房间。

　　相较于刘耕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羞，付雪红的表现堪称从容。她认为自己是发自内心喜欢他的，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纸；男追女，隔座山。自己和他的关系，好比纸糊的窗户一样，一捅就破。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已。她幻想着，等他大学毕业后，他们的关系一定能水到渠成。到时一切都不成问题。所以她按照原先设想的逻辑推理，决定在他面前不必违心地去掩饰什么。本真就是自然，就是简单，就是美。她想，毕竟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现在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一言以蔽之，她和他的关系犹如饱满的阳光，一片透亮。

　　因为没有任何思想包袱，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像干了坏事那样躲在床上慌乱地穿完内衣内裤。没有一丝杂念的她，自然大方地下了床，然后如往日那样依序先穿内衣，穿时没有丝毫扭捏遮掩的意思。由于付雪红正面向着他，使得刘耕耘先是扭头不看的。不过后来他眼角的余光，终究还是看到了她娇挺自信的乳房、圆润曲美的腰，以及她下身隐秘处那片茂密齐整的神秘的黑地。她以“蜗牛”的速度来完成穿戴，似乎有意让自己完美的体形展现在他面前。当她把内裤“拖泥带水”地提至滚圆的大腿根儿的时候，不知为何，却突然拧转身去，这样，她两瓣雪白丰满的臀部就完完全全呈现在了他的眼前。这种“要命”的性感，看得他一阵耳热心跳，浑身血液更是迅速冲顶。他赶忙闭上双眼，实在没胆量再往下看了。他脑中不断浮现出那些让他羞愧的“部位”，惊讶于这女人竟然如此会长，表面看上去很是苗条修长，可实际上，苗条之余，身上却也不失丰腴之处，正所谓凹凸有致，如此好的身材和面孔，恐怕很难再有机会亲眼目睹了。

　　付雪红穿戴完毕，心情格外的好。她娇声对他说，你可以睁眼了吗？假正经，明明是想看，而且该看的也看了，却还要装作不想看的样子，真搞不懂有些人是怎么想的。

　　刘耕耘似乎被人戳中了要害，脸涨得通红，噤若寒蝉。

　　好了，付雪红说，我也该出去吃饭了，早餐我就不管你了。困死我了，完了还得回来恶补一通呢……

　　不曾想，刘耕耘在付雪红寝室留宿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原本宁静严谨的校园闹得沸沸扬扬，有如平地惊雷。刘耕耘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同学，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意去打听个究竟，但人家见他来了却都不说话了，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班上原先有几位对他很有好感的女生现在也都不理他了，以前是她们主动向刘耕耘示好，现在一切都颠倒过来了，刘耕耘为了解情况主动和她们套近乎，但她们却视若无睹，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刘耕耘不解地摇摇头，感觉一夜之间这个世界全变了，变得不可理喻了。

　　这个消息是钟秦捅出去的。他清晨在校园散布谣言造势后，又到校长办公室把自己的臆测结果禀告校长，校长将信将疑，觉得那不像是付雪红的作风，如果就此把付雪红叫办公室来澄清事实，未免有兴师问罪之嫌。于是他灵机一动，往付雪红的寝室走去。付雪红吃完早餐回来正好在寝室门口碰上了校长。付雪红也听到了传闻，心里有气谁都不想理会，所以是校长屈尊和她先打的招呼。他说，瞧付老师的神色不对，是不是也听说了什么流言蜚语？付雪红说，校长明鉴，您也觉得那是空穴来风？校长说，你先别问我，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据实回答便可以了。有人在我跟前说刘叫花同学昨晚进你寝室后直到清晨才出来，他为了搞清真相，足足在你门口蹲了一夜，连眼都不敢眨一下，不知有没有这回事？付雪红说，能在我门口蹲一夜的人不是侠肝义胆便是心有所图。从他到您面前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看，谣言散播者显然不是侠肝义胆之人。因此，一个心有所图的人说出来的话，您觉得可信吗？校长说，我当然不会相信了。好了，我只是在校内信步走走，正好碰上你了，所以顺便问问，权当我什么也没问，我会解决好这事的。付雪红点点头，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流言止于智者。校长迅速召开了全体师生参与的座谈会，他在会上说，我们治学要严谨，言谈举止同样要严谨，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好。通过这件事反倒给我提了个醒，以后师生之间要加强沟通，增进友谊，形成教学互长的和谐教学机制和良好互助氛围，而不是人为地在师生之间设置藩篱，压制师生正常的交往……

　　此后，周末去付雪红那“蹭饭”成了刘耕耘的理想选择，却也合乎付雪红的心意。但他深知，自己是什么也给予不了她的。为着礼尚往来，他特意买了几张宣纸，当着她的面笔走龙蛇的把她墙上的诗作悉数以书法的形式“移到”了宣纸上。刘耕耘的书法，从来都是师法自然，又博采众家之长，书风古朴苍劲，气势雄强，精行草，风格自成一家。他起初较为认可邓石如，认为清代书法篆刻大家邓石如可以行书中参照隶意，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了，但这些都是技术层面的东西，如书写思维能更具创新性一些，以线条艺术来深层表现和拔高人生百态，那就上升到了书法的最高境界了，遗憾的是，他没能感受到这一艺术气息。正是基于这一书写思想，渐渐地，刘耕耘的书法在自成风格的同时，也彰显出当今书坛难得一见的传世盛景。不过，有次刘耕耘的崇拜者无意中发现，有位书法名家的风格跟刘耕耘的书风很类似，这让刘耕耘的崇拜者既好奇又兴奋，暗忖：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他后来查了一下那书法家的背景资料，才知他竟是近现代某书画大师的再传弟子。崇拜者以为，这事要是跟刘耕耘一说，他准保感觉脸上很有光彩。不料刘耕耘却很不屑，说，我们看老外长得基本一个模样，老外看中国人的书法也基本写得如出一辙，外行看的就是热闹。而内行者，看的则是门道，书法贵为国粹，其好坏不在书法线条本身，要看书写者的书写高度及思想高度如何。

　　在一旁帮着展纸的付雪红，对他笔下流泻出的“出彩”墨迹赞不绝口，她说，想不到啊，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无论如何我也不敢相信，这样成熟大气的作品竟然出自你的笔下，要是把作品摆我跟前让我猜啊，我想，写这字的人怎么也得是位五六十岁的书法家才具备这等功力吧，而且作品表现出的超常性灵艺术也不是一般的书法家单靠时间就可以磨炼出来的。

　　刘耕耘似乎习惯了别人的赞誉，气定神闲的他，在一通挥毫泼墨过后，付雪红另一版本的“诗作”得以完美呈现。但作品总不能“素面朝天”地贴到墙上？人家刘耕耘的字，固然是好字，但由于他写前仓促，没怎么在调墨上下工夫，故本来平展展的宣纸，经浓重墨汁浸润后，变成褶皱不平了，如就这样凑合贴上，难免有碍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