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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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饼在这时发起了求爱攻势。在四楼通往五楼的楼梯上，过道上的灯好像是坏了，楼道里黑糊糊一片，就像她当时愤愤的心情。岚樱走在前边，从咚咚的脚步声都能听出她和雪璇生气了，雪璇毫不示弱，一边上楼一边使劲地用那双塑料的鞋底敲击地面，仿佛在跟岚樱叫阵。突然一个黑影从窗户那边冲过来，一下子挡住了雪璇的去路，雪璇吓得惊叫了一声。

　　“别怕雪璇，我是张涵儒！”六饼声音异样地说。

　　“你……你要干什么？”雪璇惊魂未定。

　　光线昏暗的楼道里，六饼目光灼灼地盯着雪璇，他嘴唇抖着，好半天才蹦出一句：“雪璇，我受不了了！我要是不说，会憋死的！我爱上你了，答应我吧，做我的女朋友。”说着六饼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你耍流氓！”雪璇当时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疯了似的向五楼跑去，差点儿撞倒一脸惊愕的岚樱。

　　雪璇惊魂未定地跑到教室后，浑身像筛糠一般发抖。事后同学们都说雪璇刚进屋时脸色白得像纸，大家当时还以为她撞到鬼了呢。

　　“让男同学追求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她怎么会害怕呢？她真是一个怪人！”雪璇曾听到两个女同学这样议论过。

　　岚樱在第一时间里把这个新闻在全班发布出去，很快就在校园里掀起了风波，雪璇也因此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那时候大学生还都比较守规矩，对于六饼这种公开的求爱方式无法接受。

　　死猪不怕开水烫，六饼脸皮厚，不懂得害臊，攻势一经发动，一波强似一波，他穷追猛打，百折不挠，比琼瑶小说里的爱情还执著。

　　大学的最后一年，六饼的学习生活基本上是以雪璇为轴心运转的。为了让雪璇动心，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情书是一天一封，各种大小礼物明赠暗投，花样翻新。雪璇像是千年寒冰，丝毫不为所动，将所有的礼物都拒之门外。

　　最让女生们羡慕的是雪璇过生日的那天晚上。六饼把当时校园里最红的“黑小子组合”管弦乐队请来了，在雪璇寝室窗下的空地上，演奏了两个多小时的爱情奏鸣曲。小乐队演奏的时候，六饼身穿一身黑西服，手拿着一朵玫瑰花，一直都在深情地向雪璇的窗子凝视。

　　当时天上有一轮朗月，周围有绿树红花，再配上优美的乐曲，那场景实在是美极了，感人极了。许多女孩子都纷纷地走出来，流着泪听他们演奏。当乐队演奏到《 梁祝 》这支曲子时，六饼都哭了，鼻涕眼泪一齐流淌。六饼的真情太让女孩子们感动了，于是，她们便齐声向窗子里呼喊：“雪璇！你出来吧！出来吧！”可无情的雪璇，一直都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在窗口里露过面。

　　事后有人帮六饼分析，或许是他的攻势过于猛烈了，炫耀多于真诚，没能真正打动雪璇的心。雪璇也在自问，自己对六饼真的就没有萌生过爱情吗？答案也是模棱两可的。那时雪璇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六饼爱情的准星儿始终都在瞄准，却没有机会扣动扳机。

　　毕业后，雪璇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回到了家乡。当时正赶上小城里的公安部门招收公务员，胆小如鼠的雪璇竟鬼使神差报了名，并被录用，摇身一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女警察。

　　六饼得到消息，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在大城市发展的机会，不顾家人的劝阻，一路跟随着雪璇的足迹来到这个陌生的小城。他先是在班长刘徜徉的帮助下，在市政府机关谋到了一个小秘书的职位。秘书做了两年后，由于工作出色，他很快就从那一茬小青年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大家口中“最有发展”的后备干部。

　　俗话说，好女怕男缠。六饼苦苦的追求，虽然没有让雪璇动心，可她的态度却明显好转。在一次同学的聚会上，雪璇竟然微笑着接受了六饼送的礼物—— 一个白底红纹的小坤包，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大家都为六饼长舒了一口气，有人甚至小声感叹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如果动真情，连铁树都会开花儿的。”

　　是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个偶然的故事，连雪璇自己都不会否认，她一定会成为六饼的妻子的，一定会的。看来人生的一些变故，大多都缘自一种偶然。

　　那个偶然的故事缘自一起特殊的案件。一个男青年因为被女友抛弃，突然人格变态，仇恨起所有的女青年了。为了宣泄心中的仇恨，他每到夜里手里都拿着把剪刀，骑着一辆自行车在街上闲逛，一遇到漂亮的女青年，他就用剪刀去扎那个女青年的屁股，扎完就飞速地逃跑。仅仅一周多的时间，就有五六个女青年被他扎伤了。消息一传开，小城顿时人心惶惶。那段日子，大家都在传说城里出了个变态狂的事情，每到晚上，女青年们便都不敢上街，此案在社会上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公安机关为了消除影响，专门成立了一个侦破小组，由公安局长亲自挂帅抓捕犯罪嫌疑人。一连抓了好几天，除了又有两个女青年被扎伤外，他们甚至连变态狂的影子都没有抓到。为了尽快破案，公安机关便不得已作出了一个特殊的决定，那就是设饵钓鱼。什么叫设饵钓鱼？就是每到夜幕降临，在几条有可能发案的街道上，让漂亮的女警察身穿鲜艳的便服在街头漫步，以引逗犯罪嫌疑人现身，而男警察们则蹲坑潜伏，伺机而动。

　　小城的女警察本来就很少，而漂亮的女警察就更是屈指可数了。雪璇作为公安机关公认的“最漂亮的女警花”，对于这个特殊的任务，她当然得当仁不让，冲锋在前。无论她心里有多么害怕，多么不情愿，她也得硬着头皮参加。警察嘛，服从命令是天职。当然，上级领导们为了保护女警们少受侵犯或不受侵犯，特意在每个女警身边安排了一个个头矮小、面目清秀的男警察做随身保卫。这些男警察们也都是男扮女装，装成女警察的女伴，与女警察并肩而行。

　　那个偶然的故事就发生在雪璇参与行动的第二天晚上。与头一天相比，雪璇的紧张情绪已经有所缓解了，但心里还始终像揣着个小兔子一般，怦怦乱跳个不停。

　　那天晚上，她一直和戴假发、系花头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张六在一起，他们一边小声交谈，一边在街上慢慢地走着，装成两个女伴散步的样子。走到街的尽头后，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们便很快又折回来，继续在这条街道上漫步。

　　天越来越黑，光线黯淡的路灯就像瞌睡人的眼睛，半明半暗的。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地少了起来，夜声越来越静谧，夜色也越来越浓重。雪璇越走越困，越走越懒散，心中的紧张也随着那越来越浓重的疲倦变得麻木了。走到后来，她甚至都要睡着了。雪璇看了张六一眼，她发现张六甚至比她还显得倦怠，公安民警的劳动量实在是太大了，特别是刑警，总是没日没夜地忙，白天已经忙了整整一天，晚上还要这么来来回回地走，搁到谁的头上，谁都会哈欠连天的。

　　一开始，两个同伴还试图用俏皮话相互提神，可后来连俏皮话也都说尽了，所以两个人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默默地走。静谧的夜色里，空空的街道上，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刷刷刷地轻响，响到后来，雪璇觉得，连脚步声也像极了临睡人的哈欠。

　　突发事件就要发生了，雪璇和张六尚不知危险迫近。后面，突然就传来“哎……哎……哎……”的惊叫声，这惊叫声很特别，两短一长，让雪璇的神经突然地一绷紧。她下意识地一回头，就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就在她的身后，一个身着黑衣的骑自行车人正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向她靠过来，他一手把着车把，一手却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刀，正准备向她的臀部扎过来。突然见雪璇回过头来了，他激灵了一下，狗急跳墙，举起剪刀就向雪璇当胸刺来。

　　雪璇顿时吓傻了，危急关头，身后的张六把雪璇向旁边猛地一拽，那个人刺了个空，差一点儿从自行车上栽下来。骑自行车人见事情不妙，马上收了剪刀，箭一样向前方疯骑而去。

　　与此同时，张六刷的一下掏出了手枪，扬手就是一枪。雪璇只听到砰的一声响，也不知道子弹打到那人的哪个部位了，只见那人身子一趔趄，却没有倒下，依然疯子一般往前一路猛骑。手枪声引起了潜伏在路边的警察们的注意。雪璇不知道他们都潜伏在哪里，到底有多少人，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炒豆般的枪声，然后那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事后，经法医验尸，犯罪嫌疑人身上的致命处，共发现了十四个枪眼，他当场被乱枪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