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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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璇木呆呆地任他一步一步地走远，彻底地走远。雪璇深深地知道，从此以后，六饼再也不会走回自己的心里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带着一股子祥瑞之气，温馨地走进自己的心，并且常常令自己那柔弱而敏感的心怦然一动。

　　雪璇在心里放逐了六饼，可大学同学们却没放过她，他们一个劲地打电话给雪璇，一次次磨磨叽叽地询问六饼的事情，问得平朝都发怒了，甚至建议雪璇应该关了手机。六饼出来的第六天，雪璇大学时的班长刘徜徉，召集了在本市工作的所有同学，在小城里最好的一家饭店，集体给六饼压了一次惊。因为平朝的千嘱咐万叮咛，那天的饭局雪璇没有参加。

　　那几天雪璇的心情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复杂到了极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她既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六饼没事儿了，生气的是那女孩难道白死了？身为一名警察，她宁可最亲爱的同学被抓被判被枪决，也不愿意看到一桩即将大白于天下的杀人匿尸案又变成了扑朔迷离的无头死案。

　　那可是一条年轻、健康、鲜活的生命啊！死者含冤而死，可杀死她的人却依然逍遥法外，快快乐乐、体体面面地活着，这可是警察们最不能容忍的事。

　　“就是他！就是你的好同学！犯罪嫌疑人就是他没错的！无论时间、地点和动机，他都占全了！”雪璇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在酒桌旁边，那位年轻的刑警把怨气撒在自己身上的情景，当时他的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愤愤地盯着自己，愤怒地说为了破获这起案件，他们整整连续六天六夜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那几天，单位里哪个办案人不是这么没日没夜地熬过来的？

　　也许就是从那个刑警对自己咆哮时开始的吧，六饼的那双大眸子里的祥瑞之气，在雪璇的心中突然就消失了，与这种气息一同消失的，当然还有雪璇与六饼多年以来共同培养出来的友情、乡情以及连雪璇都说不清的爱情。

　　有了这种心理，雪璇别说是面对面地去和六饼一起用餐了，即使想一想六饼的大眸子，她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雪璇最后之所以决定不参加宴会，缘自平朝给她订的“禁忌”，深层原因是，雪璇怕管不住自己的职业病，会在酒桌边像审犯人一样去质问六饼。如果真是那样，她和六饼之间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真的无法再继续维系了。

　　雪璇决定不去了，班长刘徜徉却不干了。在临开饭前，他一直都在打电话催促雪璇：“雪璇，你什么时候到？快点儿呀！六饼都到了，同学们也都到了，就差你了！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呢！”

　　雪璇说：“我，有点儿不舒服……”

　　刘徜徉不高兴了：“雪璇，你不会说你今天不来了吧？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还没病到住院的地步吧？你要是没有住院，你就得来，你在哪里？我派车接你去！”刘徜徉好像喝了酒，雪璇听他说话时舌头都是硬的。

　　雪璇说：“别闹了，我今天真的不舒服。”

　　刘徜徉说：“雪璇，我看你才是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来呢？大家的心里都明镜似的，今天的这个宴会其实你才是主角，别人不来，你得来呀！”

　　雪璇说：“凭啥我是主角？”

　　刘徜徉突然嘻嘻一笑，卷着那条硬硬的舌头说：“这你还不明白？按逻辑推理来说，大前提，今天我们主请的是六饼；小前提，你是六饼最希望见到的人；所以结论，你是主角。”

　　雪璇哀求地说：“班长，我求你别闹了！我真的去不了！我有点儿特殊事。”

　　刘徜徉急了质问：“什么事能比这件事还特殊呀？你知道六饼这段日子怎么过来的吗？他到底经历了多么大的心灵的磨难，你知道吗？他这次出来，可以说是从鬼门关里转过一圈才出来的！现在他终于清白了，终于从鬼门关里逃回来了！我们作为亲同学的，还不该为他庆祝一下吗？”

　　雪璇也气愤起来了，所以，那始终盘旋在心的牢骚话也就不管不顾地冒出来了：“是的，他是从鬼门关里转回来了，可那个含冤而死的可怜女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你啥意思嘛，难道你还在固执地认为人是六饼杀的吗？冷雪璇，你不会真的固执到了这种地步了吧！连你们执法部门的最高权力机关都认为错了，都能知错就改，把六饼给放出来了，可你这个六饼的亲同学是怎么了？你怎么还有这种想法呢？幸亏你在这个案子上说了不算，要是你说了算，那可怜的六饼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刘徜徉气愤地说。

　　雪璇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马上解释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徜徉越说越气：“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啥意思呀？那你为啥还不来呀？你要是不来，你就是这个意思！”

　　雪璇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刘徜徉那边也突然停顿了下来，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静场。

　　突然，刘徜徉的声音里掺入了哭腔：“拍拍你的良心说，你的命到底是谁给你拽回来的，你还不清楚吗？雪璇，你还想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今天如果你不来，我就和你断交！”

　　“徜徉，你看你说啥话呢？你折磨她干啥呀，她心情也不好受！再说，我这次能这么顺利地出来，多亏了她爱人，只不过有些细节，我没法和你们学……”这时，雪璇突然听到六饼在电话那边说。

　　刘徜徉的哭腔就更浓了：“雪璇，你听到了吧？你听到六饼刚才说的话了吧。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在为你说话。我真就奇了怪了，六饼这个人到底是咋想的，他咋就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呢？对了，他现在不光对你死心塌地的，对你们一家人也都死心塌地的。我今天可就真的有些弄不懂你们了，还说什么多亏了你爱人了，你爱人一个小小的医生，他能起多大作用啊！我看六饼说这话，纯粹就是为你们两口子开脱呢！”

　　雪璇老老实实地说：“这里面的事，我也不懂。”

　　刘徜徉突然加大了声音：“雪璇，今天我问句不该问的话，六饼这些年对你这么好，你的心到底感动没感动过呀？六饼对你可是把啥都豁出来了，他就差没把命给你了！冷雪璇，你不会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是冷血动物吧？”刘徜徉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最后都有些咆哮了，那种刀子般的声音刺得雪璇的耳膜嗡嗡直响。

　　这是雪璇第二次听人说她是冷血动物，她的心又一次被紧紧地揪在一起了。

　　电话被六饼抢过去了，他说：“雪璇，你不舒服就不用来了。我知道你身体不好，所以我是不会挑你的礼。你别在乎徜徉说什么，他喝多了。他中午就喝多了，直到现在还没有醒酒。他说的话都是酒话，你不用把他话放在心上。”

　　雪璇哭了，一听到六饼的声音，她的眼泪就开始往外涌了。她本来想抑制的，可喉咙里还是抽搐了一下，这一声轻微的抽泣声让六饼听到了，他说：“雪璇，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你好好休息吧！你记住我的一句话，无论时光过了多久，无论时世怎么变化，我对你的心始终都不会变！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说到后来，他的声音也变了，也变得哽咽了。接着，电话被他挂断。

　　小屋里突然就静了，好像是下了一场暴风雨，突然就风停了雨住了。等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以后，雪璇的心就开始痉挛了，眼泪也顺着脸颊默默地流淌着。先是无声地流淌，接着抽抽搭搭地流淌，再接着，雪璇就号啕大哭了，哭得昏天昏地的，哭得雪璇的身体都觉得轻了，像是要从床上飘起来了似的。雪璇一边哭一边问自己：也许，你真的就是一个冷血动物啊！这么多年来，六饼为你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可你从来都没有感动过，你是否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呀？

　　四

　　六饼对雪璇的爱，浪漫得像一首诗，厚重得像一本书。

　　六饼对雪璇发起爱情攻势，是在大四开学时开始的。

　　雪璇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残阳如血的初秋黄昏，雪璇与岚樱从郊外气鼓鼓地散步回来，她们一前一后走回了教学楼，准备去教室上自习。两个女孩儿当时因为一件琐事发生了争执，正相互怄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