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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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雪璇便笑了，接着便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开始认认真真地工作了起来。

　　雪璇这种调心的方法，都是她那个从事心理医生的丈夫袁平朝教给她的。

　　“当你觉得烦恼，总是放不下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就不要再逃避了，你就把一切都放下来，专门就去认真地想这件事，想它的根源，想它的结果，只有你真的想透了，你也就不会再忧伤了。”

　　自从学会了平朝的这一套调心的方法，雪璇再遇到一些令她难受的事情时，总是能够轻松地化解。

　　三

　　就在大家把六饼的案件传得沸沸扬扬之时，突然又有一个更具爆炸性的消息传来：六饼被放出来了。

　　雪璇是在“第一时间”听说这个消息的。那天雪璇去楼下打印文件，在走廊里，突然与那个曾陪她一起采访的刑警张六走了一个对面，张六便顺嘴告诉她说：“你的同学被放出来了！”他的话依然那么简短。

　　“你说什么？”雪璇一时之间甚至没听明白他的话。

　　“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同学——那个张涵儒，被放出来了！”张六说完这句话就匆匆地走了，没有给雪璇留下继续询问的机会。

　　雪璇听到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兴奋！六饼被释放就意味着他不是杀人犯！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雪璇马上给平朝打了个电话，欢天喜地地向他通报了这个好消息。

　　平朝在电话里也显示出很高兴的样子说：“我早就知道了！其实，六饼能这么快被放出来，是我雇的那位律师起了关键作用。”

　　接着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雪璇，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雪璇马上问什么事，平朝顿了一下，才字斟句酌地说：“六饼出来以后，你……呃……最好别和他见面。当然，我只是考虑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雪璇发现平朝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心事重重的，声音的底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冻住了化不开了似的。雪璇便警觉地问他：“我现在的身体不是恢复得很好了吗？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啊？”

　　平朝在电话那边顿了一下，接着就轻轻地笑了，说：“当然，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些法律方面的事，你就听我的话吧，不让你见面你就先别见面。”

　　雪璇最怕听平朝这种轻轻的笑声，他每次这么笑，雪璇心里的某一根神经就会怦然地一动。于是，雪璇便也笑了，没等他说完就爽快地说：“行了，我听你的！挂了啊！”就挂了电话。

　　可那种高兴的劲儿过去后，雪璇便又犯起寻思了：六饼不是杀人犯，那谁又是杀人犯呢？

　　雪璇一想就脑仁疼，她想问平朝，又怕平朝埋怨她“犯忌”。转念一想，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吗？我不会问别人吗？她马上拨通了张六的手机，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我同学被放出来了，那真正的杀人犯抓到了吗？”

　　张六在电话那边似乎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才说：“没有。”

　　雪璇就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那有新的线索吗？”

　　张六在电话那边突然笑了，雪璇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还是感觉到了他脸上的苦笑：“唉！要是有线索！就不用这么愁了，都愁死了！”

　　既然没有抓到真正的嫌疑人，六饼却又放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了弄清真相，雪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去了一趟法制科，专门询问六饼的事。

　　一位法制科的同事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你的同学好像是取保候审吧！”接着就表现出很忙的样子，再不肯和雪璇多说一句话了。

　　雪璇虽然工作在公安机关，但因为她当初是“混进警察队伍”的，并不是科班出身，所以在法律应用方面，她基本上算是个法盲。虽然法律考试也参加了许多次，但对法律的掌握还是只处于纸上谈兵的阶段。

　　为了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雪璇特意翻了翻法律书，很快就找到了关于“取保候审”的一些说明。对犯罪嫌疑人实行取保候审的条件有好几条，雪璇实在弄不准六饼到底是因为哪一条才被取保候审的，就拿着那本书又跑到了楼下法制室，又去问那位同事。

　　那位同事看了看书，用手指在那上面划了一下说：“就是这一条，对被拘留的犯罪嫌疑人，证据不符合逮捕条件的。”

　　雪璇瞧了瞧他的脸色，知道也问不出别的话来了，便又走到另一个办公室，想在那里碰碰运气。雪璇连续问了好几个人，这些人一开始对雪璇的态度都很热情，但一听雪璇问的是这件事，就都表现出讳莫如深的态度了，说起话来也闪烁其词的。

　　雪璇没办法，只得郁郁寡欢地回到办公室，独自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她想了那么多那么久，就是没有想起去直接问六饼，仿佛她现在和六饼的关系，真的已经上升到了警察和犯人的关系了似的。除了讯问和被讯问，难道她和六饼之间真的无话可说了？

　　当天晚上，有一个民警孩子结婚，在一家饭店安排单位的同事吃婚庆饭，大多数同事都参加了。雪璇因为心里有事，便一反常态，没有和女警们坐在一起，而是有意地坐在了几位刑警的旁边。

　　几杯酒下肚后，那几位刑警们果然就口无遮拦了起来，他们不但向雪璇透露了一些六饼的事情，还发表了几句他们的真实想法。

　　原来，刑警们对六饼最后的处理结果，都感到很不满意。提起此事，几乎在座的每一个刑警都在愤愤地喘粗气。凭多年的办案经验，他们大多数都决断地认定，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从容地完成杀人匿尸全过程的犯罪嫌疑人就是六饼无疑，更何况六饼对自己在案发当天所做的事情还始终说不清楚，连一个最起码的证人都找不到；更何况他的胳臂上还留有一道明显的抓痕，而六饼对这道抓痕的解释更是前言不搭后语。

　　查了那么久，审了那么久，刑警们就是找不到能够证明六饼杀人的足够的证据。于是，限于法律的时限，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六饼被取保候审。

　　“噢！原来是这个样子啊！要是这么说，六饼这次出来，并不一定就是清白的了？”

　　从饭店出来后，雪璇的心里又有些沉甸甸的了，她也说不出那是一种啥滋味，晚上回到家里也始终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平朝见雪璇这个样子，什么话都没说，也没问。晚上他特意陪雪璇到外面走了一会儿，时不时地指着一些美景让雪璇看。雪璇知道平朝的心，平朝就是想用小城最美丽的黄昏景色来化解她的烦恼。

　　虽然已经答应平朝不见六饼，但在六饼被放出来的第二天，雪璇竟然和他意外地邂逅了。

　　当时雪璇正在办公室打扫卫生，她无意间从门里向外面一探头，看到戴着一顶鸭舌帽的六饼突然就顺着走廊大踏步地走过来了。

　　雪璇的心顿时被揪紧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躲想藏。她真的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身份特殊的同学。下意识地，雪璇缩回了头，飞快地坐回椅子上，深深地低下了头。

　　雪璇都低下头去了，六饼依然不放过雪璇，他竟然大踏步地走进了雪璇的办公室，一边用又圆又亮的眸子直瞪瞪地看着雪璇，一边冲雪璇“无耻”地笑。

　　“老同学，别装了！我知道你都看到我了！”

　　六饼的这句话顿时把雪璇的双颊说红了，她马上支支吾吾地说：“我真的没有看到你。”即使这样，雪璇依然没敢正视六饼那双明亮的眸子。

　　即使没正视六饼，雪璇还是能感受到六饼目光的阴森寒意。两人一时无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六饼打破了寂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无耻地笑了笑说：“我是来补办一些手续的……”说完就大踏步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