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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灵魂的上空》(8)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07日13:34 来源:中国作家网 易道禅

  我们不是神,固然达不到那高贵的境界。但我们至少应该能够理解“平等”、“宽恕”和“秉公”的意义吧?然而我们做不到,那是因为我们的血液中缺少慈爱和博爱的基因。神能做到吗?我想能够,佛祖是涅槃的生命,耶稣是复活的生命,安拉是无形的生命。我们无法涅槃,我们不能复活,我们不可无形,但是我们有信仰——未必信仰宗教,但是必须信仰平等和公正的原则,这样的原则,远远超出法律的框架和主义的束缚。

  慈爱和博爱,是生命的信仰坐标。

  当人们对信仰产生敬畏之情,良知就和生命同在!

  2007年3月12日

  第二辑 比传说更美丽

  比传说更美丽

  那是一户河畔人家。

  祖孙三代,蜗居在用泥土夯实的茅屋。说是河畔人家,不过是一种形容。其实他们是典型的农民。春天来了,忙碌着耕地、播种;秋天到了,照例去收割、打场。然而我要说的,却是这儿人们的一种祖传,那就是他们世世代代总要在章水上捕鱼。

  章水与贡河交汇的地方叫做章贡合赣。章水入赣的下游地段水流很急,河床宽但水浅。不论仲春还是孟夏,总有人想着各种办法去捉鱼。农闲的时候,恰是渔汛到来之即。老人就把一种叫做“亳”( 读作bó,阳平 )的渔具安放在急流中,晌午时放猎,傍晚去收获,嗬!总有不少的战利品。

  “亳”是一种古老的渔具,它像一个个锥子形,一个扣一个。除了第一个封底以外,其余的全是两头空,鱼儿优哉游哉的进入这个罗网,就如同进了死胡同,被“请君入瓮”,有进无出。已有不少人对“亳”进行了种种考证,终究莫衷一是。这户老人也说不清它的来历,只知道在很古很古的时候,有一支人马从遥远的西戎国迁居来此避乱,其西戎国君就称“亳王”。后人为纪念先王,常自称“亳民”。他们保留下来的古老渔箩也名以“亳”而传之。还有人告诉我,这只是传说而已,因为关于“亳”这种渔具,书与史均无可查,人们便牵强出很多故事。用这种“亳”的地方,现今在我国并不多见,只在湘西、川南及赣南地区陆续发现尚存这种古老遗风。

  史书只有这样的记载:商立国都,建有三亳,东亳为商丘,西亳为偃师,南亳为谷熟。“盘庚五迁将自亳殷”。又有春秋时北周置亳州,即今亳县。元末农民起义,也曾建都于此。所谓“亳民”或“亳”具全无提及,那么这些地方的人们为何不约而同地拥有“亳”呢?

  又是一个传说。

  殷商末期,孤竹君之二子伯夷与叔齐兄弟俩互相谦让,不肯做国君。后闻周灭商朝,便悲伤至极,双双逃进偃师西部的首阳山中,决心耻不食周粟,以显忠孝节义。可是天下之地尽皆周土,没办法成为神仙,便还得食人间烟火。饿极了,便想出一个周全面子的办法。不食土地上的粟,我总没说不食水中的鱼儿吧。于是便用树枝、草茎编织成一头大一头小的原始渔箩,那时没有竹条可供编织,是后人逐渐运用、发展而成现在的“亳”。伯夷和叔齐,终于靠水中的鱼虾填饱肚子而生存了下来。所以,野史传伯夷和叔齐并没有饿死在首阳山下,他们隐姓埋名,娶妻生子,还捕鱼围猎,耕地织衣。慢慢地一代又一代繁衍为一个庞大的家族,民间传为亳民。随着中原文化的南进,或战乱纷争导致北民南迁,其中一支人马便来到赣江上游。辛弃疾在章贡汇合处高吟“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就很有这种离乱时期的写意。

  不管传说如何,我眼前这位朴实憨厚的老人确有殷商子民后裔的风骨,他身板结实硬扎,说话爽声朗朗。他指着河里斜卧着的“亳”对我说道:“鱼儿这东西,喜水流湍急的地方,放点香饵在亳底,它就溯流而上搏食,它穿过一个亳,再穿过一个亳,直到最后一个。待吃到香饵时,它才发觉成了网中之物,想逃生时已找不到出路了。”

  盛夏的骄阳照得满江通红,河水滚滚向北流去,茅屋已生了炊烟,有下活的农人大声唱着过山谣。老人接着说:“近些年来日子好过了,就只有休闲时才搞点鱼喽。像‘亳’这种落后的东西可能慢慢地派不上用场了。”老人说完,用烟斗磕了磕鞋底,大有惋惜的味道。

  老人接着又说:“‘亳’这种渔具应该属于文物一类,还是应保存下去。其实造它又简单,又有使用价值,大江大河用不上了,还有山区的小河小溪可以用的。它毕竟是我们祖先传下来的啊。”

  “近来,有很多人来到这里写亳、画亳、拍照等,弄得这里的人们一见书生模样的人撒腿就跑,以免软缠硬磨,为什么呢?差点把我们说成少数民族了,其实我们就是汉人哪。就因为这玩意儿把咱说神了,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啊,不要捉弄我们了吧。”

  夕阳渐渐西下,落日的余晖在河上跳跃着,闪烁着一片片粼光。老人已开始把“亳”拖上岸来。半晌,他开玩笑似的摇摇头:“今天行情不太好,只有不多的几个俘虏。”两个小孙子跑过来帮忙,把“亳”摆成一排,稍稍晒干一下。孙子们捉迷藏似的蹦来蹦去,甚是天真。他们长大以后还“亳”鱼吗?他们是“商”的后裔,在今天就不应是下河捕鱼,而是应该“下海从‘商’”了。

  老人挑起“亳”,看了看章水河里跳动的日头,然后转身大踏步走去。

  望着他虽结实却又有些佝偻的背影,我不禁哑然一笑,这不就是一个现代“亳王”吗?看,还有两位小“亳民”跟在身后呢。

  传说归传说,但眼前的一幕却比任何“亳”的传说都要来得更动人,更美丽。

  1995年2月

  风中的小岛

  今夜又起风。风是神秘的精灵,它逐渐将一座神秘的小岛吹拂到我的眼前。

  莽莽荒野山区。一条湍急的大河阻隔着我,使我不能到达那个小岛。小岛在河心,像一座小山,上面有一间小石屋。屋前有一棵很粗很高的千年松。石屋的主人是个老头,也是岛上唯一的居民。

  二十多年来,老头成为这条河的渡船主人。不论刮风下雨,只要有人过河,他总会驾着一艘小船,将他们送到河的对岸。夜深人静的时候,有赶路的客人,只冲着小岛喊三声,他准会披衣起更,绝不含糊。因此,老头的口碑极好。

  一天晚上,我决定去造访这位非世袭的船主。

  老人摇着桨橹将小船划了过来。他听说我要上小岛,脸色阴沉下来,说破屋烂瓦,有啥好看的。很久以来,几乎没有人向他提这个要求,人们不知道他是谁,也懒得管他是谁。但老头还是默许我踏上小船跟他上了小岛。岛的四周水流很急,时有浪击山岩的声音啪啦啪啦地跳上岸来,那棵千年松有时在一阵急风过后,树冠会突然发出震撼人心的怪笑。老人却无言,我空坐了很长时间。真是个奇怪的老头,他始终望着那棵千年松若有所思。我环顾着这间空荡的小屋,只有一张用石头垒起,盖着一块长条青石的石桌和一张木板床,其余的都是锅碗瓢盆之类。“别看了,在我这个典型的村夫野老这里,你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这句话既让我失望,又让我有某种发现——你看,一个山野老人,会说出“典型”“价值”这一类词语来吗?

  我暗暗决定下一次再来。

  可是这个计划在当时就流产了,就在老人准备送我离开小岛时,突然间狂风大作,天空与河岸、与小岛顷刻之间浑噩一片,老人的神色显然有些紧张,他大声嚷起来:“这是风暴,洪水马上就要从上游下来了,现在你走是很危险的。”他望着黑黝黝的夜空,像宣战似的挥起苍老的拳头。从遥远的对岸山峦间迸发的闪电光亮中,我看见这个老头坚毅而悲怆的眼神。我的脑中也有一次闪电,那就是莎士比亚笔下的普洛斯彼罗老人在暴风雨中绝望而自信的呼喊,大仲马笔下的法利亚长老那富于智慧而又充满人世沧桑的感伤,都在眼前凸现。我思忖,这个老人定然是个不平凡的人,他的隐世必然是有其隐情和隐秘性的。

  河水猛涨,猖獗的风雨肆虐着小岛。小岛仿佛要沉没,仅剩下山头的小屋和那棵大树,还有老人和我。我恐惧万分,求生的本能使我多少有些后悔今晚的莽撞。老头说:“孩子,莫怕莫怕,再大的风,吹不垮我这间石屋,再大的水,只能涨到石屋底下,这种场合,我经历了很多很多。”听到这处乱不惊的语气,使我慌乱的心情逐渐镇定下来。

  老头留我在小岛上住下……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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