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2024年02卷|李遂:野性花瓶(组诗)
[河沟村散步时刻]
如果执着仅仅是从花海里
寻找出四叶草,那蜜蜂的眼光
多少会显得有点不务正业。
穿过桥墩,竹林与幽暗加剧了
小路的焦虑,我们可以从
它柔软的身躯上发现些
冷暴力的痕迹。桥梁通过
为鸟雀提供平台筑巢,获取
成就感;竹竿自降身价,充当
扁颅蝠的弹跳基地。数年前,
我们还在袁婆院里摘过枇杷
现在,那座院子已将尊严
与小路,模糊地衔接在一起
我有感于时间的暴脾气
倘若天空借我套不会用坏的
画具,我将向云朵兑现
酒后承诺:蜻蜓用
高频率振动的翅膀,熨平
整个村子衰老的痕迹
[野性花瓶]
你的肚量决定着珠峰高度
灯光下,植物已升华为一场新奇的
话剧演出。紫薇挑逗着内敛墙壁,玫瑰则
伺机插足桌面与台灯的彩礼协商
而另一边,帝王花在破解“永生”难题后
用魅惑眼神蹭着同样干枯的尤加利叶
娇羞已成为谈情说爱的过时伪装
更奇的是,当你与不同的目光交谈时
熟谙人情的手表,也在按喜好,斟酌着
晚宴名单:被挽留的新欢,也需具备
在枝叶上静止与平衡的能力
身为客厅节度使,我一度以为你是
供人消遣的装饰物。直到听闻一些生物
离我们远去,我才明白,你的野性
正是告别前,向我挥手的故人
[蒲公英]
1
飞翔总是要比爱情,再轻一点
当面对生机时,人间就会拥挤、摇晃
我们无法替代月亮接纳良缘
却会在蒲公英种子上,捆绑一颗幸运星
2
你是风的女儿,也是风的防眩板
我爱,从你童年漫溢而出的潇洒
也曾站在瀑布下宣泄思念,我拒绝过雨伞
除你之外,我甚至拒绝了所有保护伞
该是多愚蠢,才会在万花中如此匆忙而过
3
短暂是令人心疼的宿命
荒原、石壁、墙角,这些爱的苦果
成为被风庇护过的凭证
谁的青春不是个情绪化的靶场
然后伴随流浪,缓缓拆封那接近泥土的信件
4
但是我仍然爱你!我的余生
将用来更正世人对痴情男的偏见
如果还有余力,就再
建造一个几何学建筑,作为给天空的抵押
面对她远走高飞的子女,我决心做块化石
[秋日即事]
飞累的唐松草将刀尖按下,不忍
随风盲从。眼泪是从乌马河边流过来的!
壶瓶枣装满发黄的布袋,一位中年父亲
即将南下打工,一个苹果被他的老母亲
偷偷塞进行李包,这是几十年的惯例
老榆树告诉我,这里的人爱喝醋,是因为
醋能让人想起离别时湍急的酸意
在太行山区,舌头是用来思念的!
“把养我的人送走,把我养的人养大”
牡荆不一定在山坡生长,也许在生命的
洼地,开得更加深刻。那位父亲走后
他的老母亲与其他老母亲一起爬上凤凰山
在三座宝塔下,她们虔诚跪拜
没有出声,却又念叨着什么
【李遂,90后,青年诗人,山西长治人,现居四川遂宁。鲁迅文学院四川班学员,曾获首届涪江流域新诗之星,参加第十三届十月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