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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文学》2024年第3期|刘亚荣:谷雨之雨
来源:《胶东文学》2024年第3期 | 刘亚荣  2024年04月02日15:16

那个谷雨,单薄瘦弱的我骑着二八自行车,穿行在千里堤,与弯弯曲曲的潴龙河构成一种既亲密又疏离的关系。

泡桐花,红瓦房,蓝天,大杨树,洋槐花,缔造着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春风越过矮墙,让这一切平凡又神奇。而白大褂所具备的诱惑力,让我有灰姑娘穿水晶鞋的感觉。这座有别于村中青砖平顶房的乡医院,从此成为我生命的寄居地。

春风像个透明的包袱裹挟着我,也裹挟着我的欣喜与忐忑。这就是我找贺院长报到时的心境。

这排红瓦房西侧是办公区,我曾以患者的身份来过。

十岁那年谷雨,我得了疼痛难忍的带状疱疹。姥姥带我去她娘家村,找专门治带状疱疹的老太太用祖传的方法治。那个老太太和我姥姥年纪差不多,叼着一个有了包浆的烟袋。她看了看我身上的疹点,顺手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包针,挑出一根。那根针在窗棂透过的光线里,像老太太截取的一寸闪电,在我心头闪烁至今。老太太手很利索,用银针挑我腰部的疱疹,这比疱疹的疼更密集,好在我知道这是在治病,咬着牙忍着。我记得,她从嘴里抽出烟袋锅,将烟袋锅油抹在疱疹四周。她从容不迫的样子,让我以为会药到病除。这种方法,在家乡叫“截绺(音)”。这个让我痛苦的偏方,并没有产生意想中的效果。无奈,母亲带我来到这个红砖红瓦尖顶的乡医院。雄黄、冰片等,加上香油,成为我对抗带状疱疹针扎般刺痛的灵丹妙药,这种怪异的奇香一直伴随到疱疹痊愈。

故而,占据药房北半山墙的中药柜,对我来说有着不同的玄机和魅力。

诊室东边,有一间屋子屋顶往上延伸凸起成门楼样式,正中间有颗红五星,风雨侵蚀,红星不再鲜艳,但尚有当时的光辉,一排十几间房子,唯有这间是对开门。门东,竖着一根带有树皮的木头电线杆,一盏带着灯罩的灯,是照亮这个古村落的微光。夏秋时节,这里是蠓虫和夜蛾的聚会地,电线杆东边是贺院长家。

两张简易木床拼成的双人床,一个明黄色写字台,一把靠背椅,西墙两组箱子。简单,干净,典型的20世纪80年代末双职工之家。其他均已忘记,印象中只来过一次。贺院长话少,简单交代我的工作,接下来就是沉默,似有军人的威仪,我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一双眼睛垂着,盯着自己的脚尖。这个谷雨时节的紧张报到,仿佛谷子破土的曙光。

做妇幼工作,是来之前的安排。这个节点,恰是负责妇幼工作的医生调往潴龙河北的一个医院之时,没有她调离,也没有我进入的机会。

乡医院有内外儿科丁医生、妇科苗医生、药房宋医生、会计兼防保科长六叔、护士明哥和红姐,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这所小医院,效益好在全县有名,我毕业时想来这里,一时竟不能。

一年之后,得贺院长首肯,终于成为其中一员。

我来报到的那日,恰逢发福利,每人发一套玻璃钢面松鹤图圆桌、四把椅子。我来得晚,贺院长发话,少给两把椅子吧。我高兴,大家也高兴。贺院长说话不急不躁,大伙儿都听。他下令放倒了几棵两人合抱的大泡桐树。木材干了,解了板子,大小块均匀分成九份,抓阄。这也公平,又是皆大欢喜。

月工资三十多块钱,住在乡医院值班每晚一元,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贺院长希望我住下来,收入增高,还可在夜晚病人来时帮一把,也能扎实其他业务。我却没有领会,依旧迎着阳光来去。贺院长并没有责怪我,他不肯埋怨别人一句。

我那时对口音不敏感,感觉贺院长说话侉,不是潴龙河畔的人。

有人问贺院长的家乡,他总说冀县(今冀州区)。他家是令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他老婆在药房司药,我叫她昆姨。昆姨留着短发,眉眼长得不错,嘴角微微有点儿耷拉,给人不高兴的感觉。有人和她说话,爱搭不理的,很高傲。

贺院长话少,而昆姨貌似不爱说话,可一旦打开话匣子,车轱辘话就嘟嘟个不停。从她的叨咕里,知道贺院长还有两个女儿。但凡贺院长去卫生局开例会,必然会听到昆姨抱怨:“老贺每次回去都给她们钱,我们娘儿俩容易吗……这日子没法过了。”

贺院长高兴的时候,昆姨微皱的眉舒展开,大眼睛闪着光彩,笑眯眯地喊着“老贺……老贺……”

贺院长偶尔也坐诊,但大多乡民不识其人及医术,还是围着丁医生转,贺院长并没有因此不淡定,悠然地抱着搪瓷茶缸喝水。遇到专门向他求医的,他龙飞凤舞地开上几包药,小病痊愈,大病也断得准确,逐渐有了威信。于是,也常有患病乡人投奔他来。

遇到有人点名找贺院长,昆姨喜滋滋地小跑着到宿舍去叫。贺院长端着搪瓷茶缸,迈着步子,一二三、一二三,来到诊室,面西对着丁医生坐下,拉抽屉拿听诊器,一边捋顺听诊器一边问诊,有条不紊,让慌张来瞧病的患者先稳住了心神。一个三四岁孩子一顿能吃少半张白面饼,却总喊饿,瘦得露着肋条,有时候捂着肚子说疼,几个医生都没看出毛病。贺院长把孩子放到简易诊断床上,轻轻把孩子腿屈起来,和蔼地说:“小伙子,别哭啦,我猜猜你今天吃的什么?”一边用手摸孩子肚子,脸色从凝重到放松,然后是灿烂的笑容。慢悠悠地用冀州口音说:“肚子里有蛔虫啦,好吃的都喂虫子了。买几毛钱的塔糖吃吧,准管事儿。”

贺院长的处方,蓝色钢笔字,舒展飘逸,鸵鸟牌墨水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

更多时候,贺院长坐在屋里,或站在泡桐树下抽烟,看鸡在草丛捉虫,看啄木鸟展开美丽的羽翼飞翔。有时和闲下来的苗医生打趣几句,日子过得十分自在。

不知是业务经验贫乏,还是年龄缘故,我不大敢和贺院长说话。他与我父亲年纪差不多,有很多我看不透的东西,而他的经历,确实像一块失去花草庇护的石头,每件都沉甸甸的,让我感到沉重。

甚至亲生女儿都不了解他的经历,误以为他曾在内蒙古当过兵,谈及父亲的一辈子,唏嘘不已。贺院长来到蠡县,起初在洪堡卫生院工作,乡医院搬到鲍墟村北,也就是侯院长调走后,才来到乡医院任院长。这简单的线条并不能勾勒出贺院长的履历和命运轨迹。

来年春天,泡桐树叶子遮掩了地面,贺院长安排人把余下的木板倒腾出来,请来木匠师傅,职工自备棉花套子,叮叮当当,电锯轰鸣,开始做沙发。

做沙发的时候,贺院长整天盯着,木匠师傅忙碌时,他就在树荫下站着,躲避着阳光,刺耳的拉锯声似乎对他没有杀伤力,他与木匠交谈一些我不懂的行话。原来他对木工活儿有兴趣,斧子、锯、刨子、凿子、墨斗、锉、刀,还有电锯和电钻,他像行家,抄起刨子推起来居然很熟练,飞起的木花一卷一卷浪花一样,堆在脚下,脸上、鼻子上都是浮尘、木屑,头发被木屑镀上了一层星星。白大褂、处方签与锤子、钉子,拿听诊器的手与握刨子孔武有力的手,组合成抽象的图案,颠覆着我的认知与想象力。两个木匠师傅频频点头,其中一个冲贺院长竖起大拇指。没多久沙发做好了,棕色人造革面,远看像影视剧里一样气派。每人一组沙发,一个三人的,两个单人的,又人人欢喜。

那个傍晚,有人需要输液,恰好电路出现问题,而电工又迟迟不来。贺院长仰着头看着电线说:“一点儿小问题,有工具我就能修好。”我献宝一样拿出对象带回的一套电工工具,咖啡色真皮包很稀罕。包里电笔、扳手、钳子等工具一应俱全,螺丝刀从大到小排列,夕阳余晖照耀下,金属部分在朦胧中尚有光泽。看得出贺院长很喜欢这套精美的工具,得知是我对象发的,脸上呈现出买不到的遗憾,我赶紧磕磕巴巴地说我留着也没用,可以送给他。这勉强算是我对贺院长的一点儿感激。

他修桌子、钉椅子,甚至十四寸电视机出现故障也能鼓捣一番。对于他的无师自通,而又不专于本职工作坐诊,当时觉得很奇怪。

贺院长在鲍墟乡医院确实享受着一种安逸的生活,这是上天的安排和怜惜吧,抑或是他人生智慧的结果。他的沉默,大概是对不顺心生活的一种抵御。

人到中年,常常思索一些人生问题,遇到无法解释的,而又为了释怀,我都归结为造化。

与二英聊天,谈起贺院长,霎时将我带回乡医院时空河流的源头,贺院长离开乡医院的时间是九月。八月十二日上午闷热至极,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天会有分水岭事件发生。来做皮试的小女孩儿嘴唇青紫,垂着头窝在妈妈怀里,像一条在黏滞的空气中喘息的鱼。数小时后,这个可怜的小孩子祭品一样呈在诊室的枣红色桌子上,她不再喘息,安静得吓人,她的妈妈哭天喊地,说打针打死了孩子……可是皮试并没有问题。一场暴雨把我推到恐惧的旋涡,而后连绵的雨丝更在心头织起看不到光明的幔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风雨中走上水渠的小桥,渠壁的颜色比平时深了几许,草上的水珠眼泪一样晶莹。我再也控制不住委屈、无助,“呜呜呜”地痛哭起来。连阴雨一直下了三天,吸足水的路能把车轱辘都陷进去,法医一时无法赶到,等待洗脱的时间是那么漫长,我的眼泪都快流干了。既为这个可怜的,还没见过世面,没尝过人间滋味儿的小女孩儿惋惜,也为自己难过。我害怕因此失去这份工作,可不清不白地干下去也窝囊。天终于晴了,深重的云随着风天马一样飘走,小女孩儿事件在太阳的光芒下消散。这件事令乡医院元气大伤,几乎支撑不下去。

时间将记忆断裂,一些细节已消散。

一直为贺院长突然调走感到遗憾,总觉得是我的疏忽,搅乱了他美好的生活。我很后悔,当时没有带着小女孩儿的妈妈返回诊室说明病情严重。此后,我缄默着,但心头却种下一根刺,时时冒出来疼一番。

二英说:“不是这样。”

那年防疫站扩大队伍,乡医院的防保站要招人。分来了县卫校毕业的安,贺院长安排丫头二英也来防保站工作,这是他动用职权办的唯一一件具有私人性质的事儿。防疫工作有一定的季节性,平时几个人都在医院帮忙。二英厚道,初来和后妈处得不错,颇有母慈女孝的意味。

大泡桐树叶小蒲扇般大时,贺院长家传出昆姨骂骂咧咧的声音。苗医生去劝,昆姨满嘴吐着唾沫星儿,说她放在贺院长提包里的800块钱没了。大伙儿在一个单位进进出出,都怕落嫌疑。再听,她怀疑是贺院长给了女儿大英。现在是指桑骂槐。毕竟是后妈。大英结婚,贺院长都没出席,给几百块钱也是应该的。

贺院长的很多事儿,都是二英复述给我的,而她一再说:“我真是不了解他,就一起生活了半年。”二英两岁时,母亲难产去世,姐儿俩跟着年迈的姥姥生活,父亲就是那个一个月来一次、吃一顿午饭、下午放学回来已经走了的人,是陌生的人。

和二英聊天的那天晚上,竟然梦到了贺院长。他穿着白大褂,正在给二英针灸左胳膊,银针闪闪,曲池、手三里、合谷……二英又害怕又幸福的样子。而我就靠在二英右边坐着。醒来,有雨滴打在窗上,又是谷雨时节。

古人说:“谷雨之雨,乃一味中药材也。”

时间的维度中,记忆链断裂,那盏照亮漆黑夜晚的灯已朦胧,而我在纸上营造山河岁月,标记着往日的温度。或许叙事主体并不清晰,生活本来就是碎片,往事已远去,并不能影响乡医院带给我的光和暖。

贺院长和昆姨的儿子,有个帅气结实的名字——钢。钢舒眉展眼的,透着厚道,也不爱说话,和贺院长很像,总是笑眯眯的。

钢读初中时,低烧头痛。治疗观察几天后,贺院长才诊断为结核性脑膜炎。这是一个比较缠手的病,结核杆菌感染,一般有结核性肺炎病史,可是钢并没有,也没呕吐症状,耽误了最初有效的诊治。

这个天真的少年,自此患上了癫痫,病情加剧时神志不清。可悲的是,钢的病会伴随终生。

起初,他们在洪堡村盖了四间平房,上班是两点一线。此时,贺院长在洪堡乡医院工作两年有余。作为一名有经验的基层医生,也许是觉得工作太忙碌耽误了钢的病,也许正值乡村卫生院改革时期,乡医院的收入不足以养家,贺院长离职后开起门诊,并凭借精湛的技术和真诚的为人打下一片天。

二英说:“我爸很节俭,衣服一穿就三五年,攒钱给钢盖楼成家。安排钢去保定某医院学x光技术。”但是,钢并没能从事胸透和拍片等工作,他的病好好坏坏,好的时候,乖如少年,发作的时候,会张牙舞爪,挥刀或者棍子。人生路并不是某个人能规划好的。

原来,昆姨家有精神病家族史。

我联想起在鲍墟乡医院时,钢的屋子突然有布烧焦的味道飘出来。昆姨大惊小怪地喊:“老贺!老贺!”小小少年点燃了床单,看着燃烧的火焰,蹿过床单,引燃被子,火苗在被子上跳动绵延,将屋子映得红起来。他没有惊恐,反而弯着腰捂着嘴在咳嗽频频的间歇发笑。贺院长扑灭了火,浑身湿淋淋的,他站在仿佛无辜者的钢面前扬了扬手,却没舍得落下。听二英说,钢四十多岁独自一个人还回不了冀州,有时候会走丢。我心里五味杂陈,为这个生病的英俊青年。

好在钢找了个贤良的媳妇,一个人在冀州打工,加上门面出租的钱,生活并供孩子读研。贺院长两口子过世后,钢独自待在村里,饭也做不好,不种田不打工,整天坐在院子里抽烟。一个人的半辈子就在明白和糊涂之间徘徊,在烟雾缭绕中度过。

贺院长去世后,儿媳妇曾接昆姨去冀州过春节,不知什么缘故,昆姨居然在大年初一撒泼打滚,此后她再没有一家团聚过节的机会。失去贺院长庇护的她,守着无法排解的孤寂。除夕鞭炮喧天,屋门上的大红春联火红吉祥,昆姨端着一碗没有热气的饺子,絮絮叨叨和虚空里的贺院长说着话。我不想把昆姨的生活与凄凉二字联系在一起。

贺院长在一个布谷欢叫的谷雨时节,死于心梗。两年后的谷雨,昆姨也因心梗去世,发现时人已冰凉,没有一个亲人在跟前。这也许是命运的巧合,抑或是渊薮。贺院长是昆姨眼中的王,近乎宗教般地崇拜。二英去看望昆姨,白发苍苍的她仿佛忘了芥蒂,亲妈一样拉起二英的手,哽咽着:“二英,二英,我、我忒想你爸爸呀!”泪珠扑簌簌落在两人的手上。院子南边种着一棵高大的泡桐树,此时花满枝头,一阵雨拍过来,泡桐花“扑啦啦”落了一地,雨中的花白花花的。

史铁生先生说:“世上的很多事是不堪说的。”

乡医院仿佛我人生驿站一个阳光灿烂的幸福岛,时间的河流里,乡医院阶段的我那么年轻,那么单纯快乐,像一棵小苗,受到那么多人的恩惠,或者业务上的或者做人方面。按我的际遇应该说,感恩于自己的命运有着乡医院的福泽。

贺院长下乡来到潴龙河畔,开始知青生涯,这也是时代所致。而天下又有几人不是被时代洪流裹挟的小舟,能顺风顺水停泊在风口浪尖之外,成为自带光环的恒星,或者隐居于自己的桃花源呢。

连亲生女儿都不了解的贺院长,带着自身的秘密去了,没有人再说得清楚他的事儿。关于他的第二段婚姻,听闻他母亲无奈地说:“又弄个这个(指农业户口)。”他的兄弟都在城市生活,只有他留在了农村。

贺院长的母亲并没有扮演王母,他的两段婚姻都是先斩后奏。他的母亲在七十多岁高龄时,突然数次到鲍墟乡医院看望孙女。二英却早离开单位,跟着爱人种地做生意。奶奶去时她恰巧住在院墙都没有的老宅。二英感觉到奶奶的难过和失落。

贺院长的身影已模糊,时光赋予乡医院烟火人间的模样,却又抽象,生动细节所剩无几,但足以证明,乡医院也是民族历史长河里的微澜。

乡医院处于乡村,有着独特的使命。回放鲍墟乡医院情景剧,堪称一座现实里的舞台,生旦净末丑,每个角色都有自己拿手的招式,都是贫苦百姓的“菩萨”。人生十字路口,谁又能看清生活的隐喻和聚散呢。

关于生活,局限到乡医院的生活,我认同川端康成的话:“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流经每个人,而每个人却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时间。”时代背景里,这几个一同谋生的人,有的只留下背影,有的已奔往老去的路上。

贺院长吃商品粮,没有地,却一直在“种田”,播种善良和正直。最后,他把自己变成一粒种子丢到土里。

谷雨里,百花俱开。家乡无垠的田野被河流和千里堤切割,棉花般的白云堆积成灰云,渐变成浓烈的火烧云,夕阳照在潴龙河畔。当时拥有的,甚至不以为然的,回头看都弥足珍贵。当时只道是平常。我竭尽笔力,想把贺院长写得幸福一点儿,可是却不能够,他负重的人生,恰与我青春时期的没心没肺形成对比。

谷雨,谷得雨而生,也是天下万物的规律。我始终在品咂那个春风化雨般温和的贺院长,却嚼不出滋味儿来。无论这世界再怎么繁华与敞亮,我们都是飘浮在空气中的一粒尘。但很少有人能做到,收起枯槁如灰的内心,隐藏在一个明媚的笑脸后面。那张笑脸,没有让我在青春时代品尝到人间的悲凉,即便三十年后,依然能够在阅尽繁华后不曾对人世失去信心。

谷雨鸟鸣,阔大而安静的田野里,一簇野花正在地头蓬勃绽放。

【作者简介:刘亚荣,河北蠡县人,中作协会员,编辑。数次荣获河北省散文奖,第四届“观音山杯•美丽中国”全国游记征文优秀奖,纪实作品《樱花树下的承诺》获2021年河北省政工文化“五个一”精品大赛报告文学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