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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奖作家格非新作《登春台》讲述四个人物在北京的命运交集 以小说进行广泛精微社会考察
来源:北京晚报 | 路艳霞  2024年04月01日07:39

时隔4年,茅奖得主格非的最新长篇小说《登春台》终于在这个春天与读者见面。日前,在北京万圣书园举办的“那偶然的和必然的,使我们相联”新书分享会,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就已座无虚席。作家格非与哲学家陈嘉映的这场对谈,从文学跨越到人生,更跨越到孤独、选择以及“偶然性与必然性”等诸多话题。

■以浩渺哲思探索多种情感命题

从《春尽江南》到《望春风》,再到《登春台》,格非这部新作令人充满期待。

小说的故事发生于1980年代至今的这四十余年间。沈辛夷、陈克明、窦宝庆、周振遐四人,分别来自江南的笤溪村、北京的小羊坊村、甘肃的云峰镇以及天津。看似毫无关系的四人,实则相互影响。他们从无序、偶然中走来,最终在北京春台路67号产生了必然的交融。小说通过讲述四个来自乡村的不同年龄、性格、文化背景的人在北京同一家物联网公司的命运交集,深刻探讨了城市化进程中人心和欲望的变化。

谈及创作缘起,格非说,自己来自农村,17岁之前基本没出过县城,“但17岁以后到上海读书,然后来到北京工作,世界各地也去了很多地方,我就发现,这个世界上联系性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密。”在格非看来,无可置疑的是,今天人们都处在一个高度联系性的氛围中、文化中。

从2019年开始,格非爱上了跑步,他惊喜于跑步时思维的活跃,因此,总会在跑步结束的那个时候,将灵光乍现的想法记录下来,后来集成厚厚的一本,那些大量的只言片语成了《登春台》的雏形,也可视为表达“关联性”这个主题的最初文字呈现。

《登春台》正是以小说的形式,进行广泛精微的中国社会考察。在故事的叙写中,格非凝视现代人的情感变迁,探索了亲子关系、两性关系、今我与故我的关系等多种情感命题,以一位作家的人文主义立场与浩渺哲思,为现代文明进程留下了可资参考的精神文本。应该说,作家的哲学蕴藉在书中无处不在,正如评论家毛尖所说:“他更自由,更哲学。”

■书名受老子《道德经》启发

格非在这本书的结构上颇费心思:开篇序章,先以俯瞰视角抛出故事;后续四个章节,对应四个主人公,叙事视角亦各不相同,章节之间看似独立,又彼此呼应相接;最终以附记结尾。文章的结构,同样也是书中人物关系的结构,彼此独立又保持着“共振”。

格非揭秘道,这四个章节,第一章的写作最为痛苦,“里面涉及到一个很重大的问题,就是表面看写的是沈辛夷,实际背后有一个人叫贾连芳,就是沈辛夷的母亲。”小说第一章处理的正是与母亲的关系问题,这也来源于格非在现实生活中的切身体会。他说,他这个年龄段的人,大家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最后聊的全是一个题目,就是与母亲的关系,“我经常跟朋友们开玩笑,说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这批人,可能是最后一代把父母‘扛’在肩上的人,所以跟父母相处的时候会有很多的问题。”

这四个章节中,格非认为,周振遐跟他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有与妻子、儿子、邻居的关系,也有与同事、情人的关系,书中还写到他“星辰般的友谊”,“他跟蒋承泽两个人是非常好的搭档也是同学。”格非说,这个人物是他最喜欢,也是最心心相通的。

格非特别提到,《登春台》的书名取自老子《道德经》第二十章:“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喻指一种盛世气象,又暗合了小说开篇俯瞰众生、凝神沉思的视角。

实际上,评论家也都注意到,全书延续了格非创作脉络中对现代文明之下的个体关切。作品中的人物都身处现代文明进程中,面对着时代的巨大变幻:人流如潮水般漫上街面,列车极速狂飙突进,巨量的信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填满生活的缝隙。

■人生很多时候被偶然性“喂养”

对于命运或者人生中的“偶然与必然”,既是格非通过作品想要探索的话题,也是他自己命运的真实写照。

谈及自己,格非认为,和许多人一样,他的人生很多时候都被偶然性“喂养”。他考大学第一年落榜,听从母亲建议,老老实实在家学木匠。但是当地一所小学校长面对全乡学子全员落榜的局面,再也看不下去了,于是列了一个有希望上大学的学生名单,格非出现在其中。格非清楚记得那个夜晚,已是晚上八九点,头戴草帽的校长挨家挨户打听,找到了他,力促他复读,并许诺可以介绍复读学校。从此,格非的命运被改写,他后来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命运的齿轮开始不停转动。

事实上,这部新作本身也打上了“偶然与必然”的烙印。2000年,格非从华东师范大学调动到清华大学任教,他卖掉上海的房子,在海淀西二旗买了房,见证了发生在这块土地上的巨变。他回忆到西二旗附近的后厂村去看望一个学生,“我到后厂村从东往西走的时候,发现那么多互联网的大企业都在那里,变得那么的繁华,成为中关村软件园的一个核心地带。”格非说,他之所以把主要的故事放在“春台路67号”,是因为他熟悉这个地方。

许多读者反馈,《登春台》是一个可以“一口气读完的”精彩故事,这也是哲学家陈嘉映的阅读感受。令陈嘉映惊奇的是,格非是如何书写比自己年轻很多的人。格非给出了答案,一方面他和学生多方面进行交流,更重要的还有他与儿子的相处、交流。格非说,“我还认识了我儿子的很多同学,他们跟我是好朋友,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在他看来,和晚辈的相处,一不要倚老卖老,二不要一味讨好年轻人。“写《登春台》第一章的时候,我跟很多年轻的女孩子聊过我感兴趣的问题,每个人都能聊一个下午,我们无所不谈。”

格非和陈嘉映不仅谈及人与人的相互联系,他们更谈到孤独。格非说:“孤独有的时候对我来说是一种更好的联系方式。”在他看来,我们可以通过独处,控制现在到处泛滥的所谓的“联系性”,他始终认为,读书、思考,是建立与世界、与人们真正联系的必不可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