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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纯:将平凡与英雄勾连起来
来源:中国青年作家报 | 吴旭洋 谢宛霏   2024年03月26日07:18

陶纯,山东人,著有长篇小说《浪漫沧桑》等6部,中篇小说30余篇,短篇小说70余篇,曾获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大奖、全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中国图书奖等。

每次在新闻上看到仪仗兵,陶纯的目光便忍不住为之停留。作为一名多年深耕军旅的作家,他的写作虽然涉足过几乎所有的军兵种,笔下塑造过无数闪烁着人性光辉的战士形象,却从未想过写一写仪仗兵。

“如果说解放军是一部厚重的历史大书,那么,三军仪仗队就是这部大书的精美扉页,在这张扉页上镌刻着共和国的风采和中华民族的尊严。”陶纯决定,要用文字揭开这支队伍的神秘面纱。

积淀最丰富扎实的素材,酝酿最真挚热烈的感情

陶纯在2016年的春天来到三军仪仗队,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细致而深入的体验与采访。

“一开始,我是把自己当作看客对待的。”当时的陶纯已有30多年军龄,他曾以为无论怎样的场面都不会再让他十分震撼,直到真正接触到这个特殊队伍的生活,才意识到“这支队伍光鲜亮丽的身影背后,藏着那么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陶纯快速调整自己心灵的焦距,进入了观察者的角色。正课时间,士兵们在操场上挥汗如雨,他就在操场边上转来转去,近距离感受他们的一举一动;每天的傍晚和早晨,他都要围着操场散步,耳边久久回荡着歌声、口令声、脚步声、军号声;一日三餐,他都和士兵一起吃大食堂;与杰出仪仗官兵的深入交谈中,他总会被那些动人故事中所传达出的生命力量与顽强意志所深深感染。

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他感受到了他们“火热的、浓郁的、飞扬的、青春的气息”,一茬茬的仪仗兵在陶纯的心里“活”了起来,他们的形象不再单调和机械,不再是千篇一律,而是异常地生动和丰沛,层次感分明。他们一抬手,一投足,甚至一个眼神,都代表国家的形象。威武之师铸就血色军魂,他们是中国军队里最美的士兵,他们身上,彰显着永不服输的精神。

“毫不夸张地说,我已成为作家里面,最了解仪仗兵的那一个!”陶纯说,而正是这一段深刻的记忆,积淀了最丰富扎实的素材,酝酿了他最真挚热烈的感情。

把那些真实的素材小说化

陶纯的初衷是创作一部36集的电视剧本,但由于地方影视公司和军方的合作遇到难题,仪仗兵题材的剧本创作迫不得已就此停摆。结束采访后,他萌生了创作一部长篇小说的想法,但却迟迟没有动笔。因为题材重大,不好驾驭,难以下手,那些经过整理后的采访素材、当时随手记下的心得体会和感受,只得久久沉睡在电脑里。直到2022年,一晃6年,在那个即将过去的春天里,他抑制住疫情期间烦躁不安的心情,开始静下心来构思和写作《仪仗兵》。

在动笔之前,陶纯说起写作这样的一篇作品,许多人都摇头,认为这无疑是带着巨大的镣铐去跳舞。这样的题材,如何能写出花样来?

歌德有一句话对陶纯的启发很大——作家要善于在限制中发挥自己的才能。而对于创作一篇关于“仪仗兵”题材的长篇小说来说,的确限制重重,生活的单调、人物的相似、主题的严格规约等等,都对创作增添了不少难度。“写一个作品的限制有很多,各国都有,难免会让人束手束脚,这是客观现实。”陶纯说。

但他坚信找准发力点就可以自由发挥。在陶纯看来,《仪仗兵》首先是一部正能量的作品,这与题材肩负的使命有关,不要妄想批判什么,它有揭秘的内容,但这些内容可以告诉读者,没有保密的必要。最大的问题不是怎样把握写作尺度,而是怎样把那些真实的素材小说化。

这样一个全国人民甚至世界都瞩目的队伍,这样一个代表国家形象、代表军人风貌的形象,如何形成长篇小说?他用一根成长的线串联起了仪仗队漫长的历史,将社会元素、时代元素、生活元素融为一体,撷取了一段段最具光彩的画面:

从1997年香港回归仪式上中国仪仗兵的精彩亮相,在主人公李振杰的心中播下了当一名仪仗兵的种子,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起点。然后浓墨重彩地书写1999年的世纪大阅兵,再到2009年大阅兵,以及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参加莫斯科红场阅兵等海外活动,最后写到2015年的“九三”大阅兵。几茬仪仗兵的成长与奋进,构成了小说的主体框架。

找到感觉之后,陶纯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六七万字的大中篇,投给了湖南的《芙蓉》杂志,很快在第四期以头题发表。但他发现,前期投入创作的那一个多月中,他既感觉写得荡气回肠,又感觉力气没用尽,漏掉了不少好细节和想法。在韩敬群先生和张引墨女士等人的鼓励和建议下,他再次鼓起勇气,把它当作一部长篇重新进行构思和布局,务必要把仪仗兵最独特的那一面展现出来。在那年的秋天,他再次投入了创作。

内心始终亮着一盏人性的灯

像这类讲述奉献牺牲的军旅作品很容易走向一个极端:重视钢铁般的意志而忽略人性的柔软。在陶纯的笔下,不仅有仪仗兵们永不服输的意志、排山倒海的气势,也有着最浓烈的战友情、兄弟情。

在书中,卢天祥为一个士兵的奶奶脱帽致哀。马磊的奶奶去世,家里怕影响训练不通知他,后来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很伤心,一个人悄悄到操场上,朝着那个方向磕了3个头,这个事情被李振杰看到,问清情况后让卢天祥把大家召集起来为马磊的奶奶致哀。评论家韩敬群看到这里的时候评价道,“陶纯的内心始终亮着一盏人性的灯”。

人都是具体的,是有情感的。像这样朴素但充满着人性温暖的细节还有很多,相互补充把中国军人的血性与柔情写得更加丰满而全面。在陶纯的眼中,仪仗兵所特有的战友情怀是非常真诚和真挚的情怀,他们之间确实有竞争关系,但是竞争中又相互激励,相互扶持,构成了仪仗兵最独特的气质、故事、细节和人物。

在创作过程中,他曾数次潸然泪下。为一部作品的走访很少像这次这样沉得这么深,这么久。他认为,只有深入生活的底层,多接触地气,多呼吸新鲜空气,作品也许才会有鲜活的魅力,才会像清晨草木上的露珠,闪耀着异样的光彩,你从它身边路过,不经意间目光便会被它吸引。这些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生动的细节赋予了这部作品与众不同的魅力,将平凡与英雄勾连起来,既歌颂他们的奋斗与光辉,也关注他们的悲伤与失落。

他希望,笔下展现的仪仗兵并不止是脸面,更是这支“独生子”部队独特的精魂和战斗作风,写出人生哲理,写出军人的血性,写出真正的兄弟情、战友情、写出意志与信仰的传承……

“历史的尘埃难免蒙住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作家的责任就是拨开云雾,扫去尘埃,发掘出有艺术价值的人物,并且严肃地塑造它。”陶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