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文学》2024年第2期 | 吴小虫：云的第一课（组诗）
吴小虫，1984年生于山西。中国作协会员、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曾在《诗刊》《十月》《人民文学》《北京文学》《扬子江》《星星》《文学港》等刊物发表组诗及随笔等，曾获得李季诗歌奖、第二届“四川十大青年诗人奖”等。诗集《一生此刻》入选2018年度“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并获得中国诗歌网年度十佳诗集奖，参加诗刊社第36届青春诗会等。
● 云的第一课
每次回应县，最喜欢看云
天蓝得正好
云随意成形
有时一团乌黑有时
像谁放了火
晚饭后老爸感慨，从前
心交给手梦交给路
杂草尽望，花大姐水包头
我们，也是其中一员
故乡的云下
人们依然如故，时光的颜色
投射到脸
离开近二十年
我也只在这个中秋
体会到云之美
好像更新了血液思想
重新开始人生的
第一课
注：花大姐水包头，晋北方言，指七星瓢虫和蜻蜓。
● 新年之雪，给S
带着各自的印记，常常觉得
你应是在阳春三月，在麻子坡
和六妹、克菊、文英
绣花！纳鞋！织毛衣！
而我是那个在庙中抄写碑文
抬头间已白发苍苍
各自的交汇融入，斧子碰了凿子
心脏的缺口终被一束光横亘
常常在下班后空荡的办公室
并不包括堆叠的书、杂物以及尚有
丝丝力气呼吸存续的绿植
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张大嘴巴
那是诗的火花迸溅将这座城市烧灼
和对于逼仄的人生
慢慢拆除了自我的栅栏
你已越过这些角色，年轮的午后
欢喜地欣赏着刚插的瓶竹
而我认领了这纷凌的雪花
整个干旱的冬天，匍匐、死亡
整个的梦幻，要有一些不同
近似于温热，哪怕片刻的，水渍
● 春节返程，一种戏谑
旅途有些沉闷，也绝对嘈杂
心像个气球在车顶附着
皮囊保持着坐立的形状，机械地
撞钟——
不停看手机是另外一种机制
火中取出一个栗子，扔到
背后漏空的筐子里
空悲切，岳武穆对着山河呐喊
旁边的女生埋头睡到现在
（现在与现在的不同）她醒来
一直面向窗外
用头发挡着脸庞，让你下意识以为
逻辑顺序的臀部要嵌入电缆
直接滑向李白老师的黄河海流
了无天际——脱轨总是可怕
每次抬头看到的世界肖像——貌合
神离。终于可以放下
那旁边的胖子又逼迫你
进入同频的鸭绒填充。叠被子
过了好几个时日，一直被地球转
● 二月二
我醒来时，已快九点，可能龙早抬过头了
路过理发店，想起昨天又先理了
尴尬的一天，锹拖着地走
嗤啦嗤啦的声音差点刺破耳膜
不过中午的郑红玉现卤串串真心不错
我们还各自喝了几罐儿乐堡
分别的人啊，我在这里悄悄祝福你
相爱的人啊，要抱着紧紧
● 弃 履
这一城下一城，为肉身涂着化学品的
香粉（那只是适合我们）最终
自己成了弃履，拼命地奔赴
心中的幻象——赤脚走在大地
永恒的希腊巨人，满眼热泪
如果傍晚的散步不过
缓解身心为了，咖啡店的招牌
店员出来搬动——你意识到
漩涡的无限纵深
弃履闪耀，枯荷满池，将一再地
回到那些落霞孤鹜
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不再是对称期待有脚伸进
而风霜雨雪，月光，照在破洞
这安静，也可以稍微克制一会儿那边
轰隆的炮声与哀恸
● 成 都
一个朋友问成都好不好玩儿
烦请推荐，这里面
其实有艺术
想起朱自清先生在文章里说
成都的春天，毛毛雨和花
实际上，雨总在夜里下第二天早上
又停了。好像知道人们的作息
夜里和第二天早上乘着永恒的轮子
已习惯这里的一切，包括与人交往
府南河流淌
但我常常忘记自己的模样
发生的时空错位，那到底是不是
同一个成都——她的慢、旧颜色
以及她要鲜艳和飞舞起来
我说
看过太古里也要去看看永陵
一定要在昭觉寺的茶园消磨掉
整个的下午和以后
轻飘飘的，总有出尘之想
并不是成都而在太阳出来时
把心也掏出来晾晒
有些人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有些人
回来后就很少再出远门
按部就班塑造着生活的伦理
经过傍晚的肥肠鸡网红店
三星堆纵目青铜面具意念中闪回
尘世陷阱太深，成都似可让你
暂忘这一切——只是
同一性的汽车尾气和雾霾
你也身在无数个远方并堵在路上
那抵达的又是哪里
而琐碎、无聊，世界的命题
再有十个杜甫也无法解决
梦的稀薄之处挂着一块陈年腊肉
如果你还没当掉最珍贵的部分
你还可以作为观光客走走停停
● 今 天
其实我没说过那些话
四月依然在跑步机的履带上
肉身、欲望有时彬彬有礼
早安的问候里，擦亮
一天的玻璃却根本听不见
透明的两个世界
笑容收起。笑容
开在你的
胸脯。
在那种狭窄的广袤天地
隐秘的时间爆裂
拔节，有顶猴子的帽子
尾气和鸣笛也在诗里
他们迟早转化为
或者成为——
（坐在今天的两侧持续发光）
舔冰激凌，舍不得吃完的样子
字典里还要再加什么？“我因为
在人群里看见盈盈
困苦的小舟得以泅渡”
● 接收体
我已忘了早上噼里啪啦的灵感
豆子四溅到地上被从旁边走过的车子
碾压，一对父子孩子坐前年轻的
父亲边骑车边附到儿子脑后说话
那种倾斜的角度
像肩膀踩着乌鸦而尽力支撑起一个
活泼的童年在第三医院的大门口
“我以前冬天就穿两件厚棉袄
你看你只穿一件……”
前后对比加深了颜色反差而并列时空
有一只耳朵先听到另一只就差了一秒
大概的人生大概的意思
在一个丁字路口你直接右拐
那边或是意义的根源，需要一个接收体
哪怕反弹出去同样掉在地上也不发光
你觉得那就是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