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摩尔动画电影里的“爱尔兰印象”
爱尔兰动画大师汤姆·摩尔的动画电影聚焦全球化背景下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共性价值思考，以极具亲和力的影像风格，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创作理念，人类文化共情的叙事表达，引发不同文化群体之间产生情感共鸣。他的代表作品《凯尔经的秘密》《海洋之歌》《狼行者》被誉为“爱尔兰民间故事三部曲”，均被提名过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动画长片，斩获国内外重量级奖项或提名奖项共计约200余项。
2009年汤姆·摩尔创作的动画长篇处女作《凯尔经的秘密》，以儿童视角重述爱尔兰历史上维京人入侵事件和国宝《凯尔经》的诞生过程，标志着现代爱尔兰动画的崛起。2014年《海洋之歌》上映后备受赞誉，以独特的平面手绘画风享誉国际，被称为“史上最美动画”。影片根据“海豹精灵”和“巨人麦克·利尔”的爱尔兰神话传说,讲述了一个寻找亲情的治愈型家庭故事。汤姆·摩尔2020年的作品《狼行者》延续之前的影像风格，讲述了一个出身捕狼人家庭的英格兰女孩萝宾如何变身狼行者拯救狼群的故事，通过人、狼身份互换的方式来反思人类文明。
汤姆·摩尔的动画电影，着力表现人类与自然生命和谐共生的状态。三部影片中，主人公都与自然界其他生物幻化成的形象发生奇遇，引发了广大观众对于保护自然生态、人与自然共生的反思。在《凯尔经的秘密》中，活泼的基督教孩童布兰登与天真的德鲁伊教徒阿诗琳在乡村相遇，结成朋友。他们崇尚自然、友好相处，携手驱逐黑暗，这个故事一下子就撞进了观众的内心深处，引发共鸣。《海洋之歌》将大海作为自然的代表，通过海豹母亲必须重返大海以保护家庭免受伤害的情节，巧妙地传达了敬畏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海洋的宽容象征着自然界对人类活动的容忍，但这种宽容是有限度的，一旦人类活动超出自然的承载力便会遭到自然的反噬。在《狼行者》中，汤姆·摩尔通过萝宾和梅芙两个女孩的纯真友谊，探讨了人性和自然融合共生的诉求。影片呈现了象征自然的狼群为了生存空间所做的无奈反击。尽管狼行者希望通过善良感化人类，但面对破坏性的人类行为，自然的反扑是不可避免的。
汤姆·摩尔在他的动画电影中深入探讨人类普遍关注的个体成长话题。镜头语言融入爱与亲情、友情等跨越种族和文化隔阂的元素，引发情感共鸣。在《凯尔经的秘密》里，布兰登的成长之旅是整个故事的核心线索。他曾是一个听话、顺从叔叔的小男孩，逐渐变得勇于反抗权威、追求自己的信仰和实现个人价值与心中大爱。在这一成长过程中，布兰登表现出了优秀可贵的品质和纯净高尚的心灵，凭借着这份真诚与纯粹触动了无数观众的心。《海洋之歌》中爱与家庭、责任与担当的成长母题永不过时。本在营救作为海豹女的妹妹西尔莎时，由胆小怯弱的孩子成长成一个勇敢坚强的小男子汉，肩负起作为哥哥的责任，这一过程令观众潸然泪下。在《狼行者》中，萝宾与梅芙改变了最初的敌对关系，展现了一种超越社会身份的纯真和善良。她们用开放包容的心消融了种种隔阂，收获了真挚的友谊，并在此基础上拯救了狼群、守护着森林。从误解到了解，从捕杀狼群到接纳狼群，从崇拜父亲到反抗父亲，从小小捕狼师到真正的狼行者，萝宾在不断挣扎中完成了个人的成长。最终，她和父亲与狼群归隐森林之中，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自由。
汤姆·摩尔的动画影像注重对自我价值实现的表达。《凯尔经的秘密》展现了主人公布兰登如何在他人的指引下明白自身的责任和传承的意义，并冲破枷锁追求自由,最终勇敢地跨越重重困难实现自我价值的人生经历。《海洋之歌》中西尔莎在奄奄一息时依然奋力吹起海螺实现了海豹女的价值所在，成功解救了被石化的精灵们。《狼行者》中，萝宾对女性命运的反抗、对父亲的反抗以及变成狼行者后对护国公的反抗，是她在正确价值判断的基础上进行的价值选择与价值追求，而父亲由一直听命于护国公而毅然决然地反抗护国公也正是如此。父女俩自我价值意识的觉醒和实现也促成了狼王的复活和狼群的胜利。
在汤姆·摩尔的动画作品中，爱尔兰特有的传统文化符号和民俗风情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对凯尔特文明的演绎，传达出了一种对爱尔兰传统文化的回归，以及对工业社会和现代社会文明的批判与反思。《凯尔经的秘密》中经书的完成使得古凯尔特文明得以留存，给当时的人们带去了希望和光明，也代表着今天推动爱尔兰文化创新与传承、传播的现代文化自觉。《海洋之歌》转写了赛尔奇精灵的传说，将传奇世界与现实世界融合，哥哥本凭借着机智和勇敢克服重重困难成功从女巫玛查手中拯救出了西尔莎，也是本土文化与现代文明交融的一个象征。精灵世界面临崩溃，城市生活与海岛生活的对比，成为对工业文明破坏自然行径的批判。《狼行者》代表着导演对传统田园生活的向往。人类与狼群的对立，真实的历史背景是克伦威尔征服爱尔兰时期，电影中狼行者可以幻化为狼，代表爱尔兰人，人类则代表英国殖民者。汤姆·摩尔将古老的神话原型与现代生活相嵌完成神话的续写，借助动画影像激活传统文明并反思现代文明的弊端，以此唤起受众的情感体验。
综上所述，汤姆·摩尔在全球化背景下对传统爱尔兰民族故事进行创新与重构，以适应现代社会文明价值理念发展和国际传播大环境。而这种凯尔特神话的现代性再想象和再创造也赋予了“爱尔兰民间故事三部曲”更加丰富的文化意蕴和价值内涵，其神话外衣下实质上藏着对现代社会的深刻反思。汤姆·摩尔在其动画创作中深入挖掘爱尔兰民族传统文化，并在贴合现代文明理念和观众多元精神需求的基础上巧妙激活凯尔特神话与历史，进而完成了爱尔兰传统文化在现代文明中的续写与重生，成功向世界观众传播了动画中所构建的“爱尔兰印象”。
（作者：石嵩，系中央民族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