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愿望
| 崔艳梅 2018年05月09日13:16
一到夏天，满院子的花卉都幻化成背景，两盆花团锦簇的木菊成了抓住人们眼球的亮点。木菊的花朵不怕日晒，阳光越充足花开得越旺。每天都有新的花朵绽放，不足一米高的植株上最多能开十三、四朵花。花朵硕大艳丽，花枝上卵形带锯齿的叶片浓绿茂密，鲜花绿叶互为铺垫交相辉映。
也许是为了炫耀，平日里紧闭的铁大门，现在大敞四开。人影稀疏的小胡同，行人的密度似乎有所增加。许多人停下脚步，看着木菊，不住地赞叹：“这花树！”
骄阳下盛开的两盆木菊，一盆开红花。红花开得深沉凝重，一朵朵大红花里面往外释放的，是让人宁神敛思的正能量。花朵正红色，一重重花瓣边缘稍稍卷曲。卷曲的边缘颜色浅，而且略薄。红色木菊 花既雍容华贵，又不失柔美。
另一盆盛开的花朵是娇艳的粉色。娇艳的粉花，花瓣里面一定饱含着大量水分，清澈通透的同时还伴有迷人的光泽。那种积蓄其中的娇媚，随着绽放的花朵飘逸出来，让人心旌摇动。花瓣的结构绝不平铺直叙，打着褶皱的底座支撑力极强，把俊俏的花瓣很绚烂地推到人前。一片片这样的花瓣重叠交错，跟小饭碗一样大小的花朵美丽无比。顶端悠荡着红色小圆点的花蕊，很悠闲地插足于花瓣中间，更让花朵增添了攫人心魄的魅力。
粉色木菊绝色的美丽，打动见过它的每一个人，男女老幼没有不说好的。
美丽的诱惑，经受不住。很多人迈进院门，仰着脸跟我说：“这花怎么繁殖？我也栽一棵。”我故作矜持，一副要挖掉心头肉般舍不得的样子。对着花枝左右审视，最后选一棵小得不能再小、极不显眼的枝杈，小心翼翼地剪下来握在手心，再高抬手臂很郑重地递过去。如何培育根须，如何栽植到花盆里，千叮咛万嘱咐一番，生怕我的金枝玉叶到她那里受委屈。
整整一个夏天，木菊的枝头上花开不败，到了初秋姿色依旧不改。天再凉些把花盆搬到室内，花继续开。
住房拆迁，在附近的居民小区租住了楼房。楼房供暖好，冬天两盆木菊的花朵仍然枝头常驻。
儿子出差去西安，发回些照片。四月中旬，黑土地刚刚解冻。而春色盎然的古城西安却花满枝头。照片上，一树树红花烂漫在和暖的春风里。树开花，虽然在电视里见过，但是仍然觉得稀奇，见人就说。有见多识广的，对我的大惊小怪很不以为然，她说：“你是没出去过，到南方花都开在树上。”
由此产生灵感，要把我的木菊放到大自然的怀抱里，让它长成真正的花树。
北国冬天的严寒，是实现这一想法的障碍。花是有生命的，出于对生命的珍视，实际操作的过程极其谨慎。
从开粉花的母树（暂且把花盆里的植株称作母树）上剪下枝条，插在注水的矿泉水瓶里育苗，枝条底部长出根须再栽植到盛土的花盆里。花苗一天天长大，抽叶、开花。细嫩的植株上绽放的花朵，看上去不大，但是娇嫩鲜艳，不比母树枝头上的花朵逊色。
在室内生长了一年半，正直往地上插根筷子都能发芽长叶的夏季，进行移栽。从花盆里挖出的植株大约有一尺多高，带着泥土的根部用塑料袋包好，拎了小铁铲提了瓶自来水，去事先选好的地点——小区绿化带的一角。
盛夏的傍晚，小区里到处是乘凉的人。听说我的想法大家都笑着摇头。他们怀疑的眼神，仿佛在嘲笑我这个有了一把年纪的老太女人做事不着边际。有的直来直去当面泼冷水：“冻死，肯定冻死！冬天零下二、三十度，那还不冻死。咱们这不能跟南方比！”
这样的结果我也有所预料，只是心里存着一丝希冀，也许它能战胜严寒活下来。我跟他们解释：“权当做个实验，万一冻不死呢。”我还进一步打算，如果实验成功，把家里的两株母树都移栽出来。不必再受花盆和房屋的限制，让它们的根深深地扎进泥土里，让它们的枝条直接沐浴阳光雨露，让它们枝繁叶茂顶天立地。
秋风吹来，天一天比一天冷。小区里的树木，没几天就落光了叶子。而我那株小小的木菊，干枯的叶片依然苦苦地留在细弱的枝杈上。差不多每天散步归来，都要去看它。它摇着残叶不畏寒冷的倔强姿态，让我充满信心。
冬天一步步走近，深灰色的天空阴沉沉地压在楼顶上。偶尔有冰冷的雪花飘在脸上，我猛然意识到，应该给那株即将接受严峻考验的木菊，增加防寒措施。快步上楼拿把小铁铲，再匆匆奔向小区绿化带的一角。从旁边铲起的土，轻轻地培在木菊根部。不一会儿，木菊枝杈底下，掺杂着片片雪花的黑土就堆成了一个圆锥形土堆。
雪花漫天飞舞，眼前的高楼变得模糊不清。我拎着铁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我的木菊能平安地度过严寒的冬天。
春风刚刚光顾，小区里到处是灰色，我就开始去看那株木菊。每天散步归来也要到它跟前停留一阵。秋天曾经生死相依的枯叶，不知不觉间离它而去，散落在绿化带的草丛里。
时间在我的热切期盼中一天天过去。清新的绿色满眼都是，萋萋芳草从小区的绿化带一直铺到遥远的天边。我那棵栽植在小区绿化带一角的木菊，没能抗过冬天的严寒，一截干枯的枝条孤零零地插在弥漫着青草芬芳的绿地上。
是我的愿望不切实际，还是现实太残酷？人的一生当中，有许多美好的愿望不能付之于现实，原因是美好的愿望与残酷的现实之间，总是存在距离。为了缩小这个距离，我们每天都在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