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小说 >> 作品展示 >> 正文

《兄弟三个半》部分作品连载(2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0月30日14:5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张之沪

  红色的太阳,红色的天,红色的地,红色的人流,红色歌曲响彻云霄,红色口号惊天动地,红色标语贴满墙壁,鞭炮红色碎屑在空中飘舞,街道上铺满厚厚一层红色……省、市革委会成立之日,我们的城市成了红色海洋。宽阔街道上挤满各式各样前去报喜的庆贺彩车,长长车队从头看不见尾。交院彩车是一辆重型平板拖车,上面搭起双层鼓架,下层是九面小鼓,上层是一面直径五尺的大鼓,象征众星拱月。人高马大的冯占魁又一次在大庭广众面前出尽风头,一身大红,上身红背心,下身红球裤,腋下湿漉漉黑毛露出多长,立在大鼓面前,大吼一声,像是听见号令,下层九个穿蓝色球衣的鼓手举起手中鼓槌,同时敲响《得胜鼓》。见万众瞩目,冯占魁心里得意,越发抖擞精神,《秦王破阵乐》的鼓点敲得如疾风暴雨、万马奔腾,引来阵阵喝彩声。我和赵大壮立在马路边,张着嘴,木呆呆、酸溜溜看着仇家表演。冯占魁这号人是政治弄潮好手,人前总要也总能有一番精彩表演,无论哪股浪潮刮来,都能独立潮头弄潮,手擎红旗旗不湿。别人拿他无可奈何,能打倒冯占魁的只能是他自己。

  交院革委会成立,不出所料,掌权的反到底兵团取得压倒性优势,冯占魁是堂堂一把手。交院几乎天天都有冯占魁活动的报道,大喇叭里不时传出女播音员矫揉造作的播报,一口一个“冯主任”,声音甜得令人发腻:“交院认真部署开展斗批改工作,冯主任结合本单位实际作重要指示。”“交院师生誓言过一个革命化春节,冯主任做具体安排部署。”天天如此,全院教职工听得习以为常。

  校园忽然充满躁动不安的气氛,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职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见人路过赶紧闭嘴。我依稀觉得周围起了变化,像是某种天天耳闻目睹的熟悉东西突然不见了,想来想去想不起是什么,问赵大壮,他也觉得哪有些不对头。两人琢磨了好一阵,几乎同时喊出声:“冯占魁!”我俩恍然大悟——冯主任的行踪从交院大喇叭里彻底消失。交院领导班子乱成一锅粥,一把手不知何故连续几天没来上班,也没给院办打招呼。到冯主任家里探望究竟,只见大门紧锁,问周围邻居,都说不知道。领导们这下都慌了,正商量着是报案还是向上级汇报,惊天消息传来——冯占魁已被刑拘!昨天座上宾,今日阶下囚。以往平静的交院顿时炸了锅,流言蜚语满天飞,校园里流传着学院一把手被捕的各种版本:有的说冯占魁深夜还在睡梦中,楼下已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说冯占魁是在下班途中被七八个干练刑警一拥而上摁倒,冯占魁仗着身高力大拼命挣扎,被枪柄砸昏过去;还有的说冯占魁自知罪孽深重,企图越境投敌,被边防军开枪击伤擒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涉及命案的冯主任不是被捕,而是自己背着铺盖卷主动投案。冯占魁人脉颇深,采取抓捕行动前夕,同一派战友、省革委会某领导为他通风报信,让他早做安排。冯占魁身负人命,思来想去,自知难逃法网,抢在逮捕前去公安局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从三好学生蜕变为交院头号枪手,从枪手升级至杀手,由杀手跃升学院一把手,冯占魁完成短暂人生的华丽三级跳。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一颗炫目的政治舞台新星冉冉升起,瞬间又从高空陨落,新星变流星。随着坏头头落网,几个手上沾血的喽啰相继被抓。高音喇叭里以往提到“冯主任”甜得发腻的声音转瞬变得语调铿锵、慷慨激昂:“热烈欢呼冯占魁等坏分子被无产阶级专政!”“冯占魁罪大恶极!长期以来在校私设公堂、滥用刑法,在外组织武斗、草菅人命。交院广大革命群众看在眼里,恨在心头,早已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三下午全院例行学习成了控诉会,罪大恶极的冯占魁是当然主角,“假枪毙”是其最阴毒的一招:半夜睡梦正酣,“哐啷”一声,门被一脚踹开,闯进五六条戴大口罩的彪形大汉,领头的正是牛棚总管冯占魁,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牛鬼蛇神被拽下床,不由分说蒙上头套,反剪双臂,押至黑暗处。看管照膝窝就是一脚,牛鬼蛇神向前踉跄两步跪倒。执行者厉声宣布:“×××,你顽固坚持反动立场,拒不悔改,实属罪大恶极!经反到底兵团慎重研究,决定宣判你死刑,立即执行!你最后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快说!”生死关头,胆小的不是吓尿了裤,就是吓得哭出声;胆大的还要做最后申辩,“呯!呯!”两枪紧擦耳畔而过,被拉到刑场的十有八九吓得瘫倒在地,身后随之传来阵阵狞笑……假“枪毙”是造反司令逗你玩,上演黑色幽默独幕剧。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越来越多,无一例外被折磨得神经衰弱。控诉会演变为争辩会,好像被“枪毙”的次数越多越光荣,人人争说自己在刑场上的英勇表现,揭露刚才大言不惭的牛棚同伴才是真正的怂包软蛋,让听众忍俊不禁。先是精神折磨,后是物质敲诈。交院家属院楼下不时响起怪腔怪调的喊声:“×××家属,你家老头烟瘾犯了!你们是送香烟来,还是让我们帮他戒烟?”听见喊声,“犯人家属”无不屁滚尿流,生怕好汉们“帮着戒烟”,连滚带爬地将香烟送去。巧取档次越来越高,花样越来越多,香烟从宝成、海河、大前门升级至牡丹、中华;“烟瘾犯了”延伸至“酒瘾发作”。牛鬼蛇神的家属被看管们的索求无度弄得苦不堪言……受害者们越说越气,最后一致认定:冯占魁无恶不作,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恶有恶报,这回轮到他自己被押上刑场,真正被枪毙!

  太阳出来了!冰山融化了!冯家兄弟靠山倒了!冯占魁公捕的第二天,兄弟三个半聚在一起。自从遭受冯氏兄弟毒打以来,我忍气吞声、脸色阴暗、眼神黯淡。号角吹响,战士聚集,今夜,我眼里第一次射出瘆人的寒光!兄弟们看在眼里,不约而同说声“打”!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商量恶战具体部署,一致同意地点选在冯胖子每天定时上厕所的路上。我恶狠狠宣布:“我要把冯胖子肠子里的屎都揍出来!”

  正义在我,师直为壮,剑及履及,势如狂飙。赵大壮一脚将瘦猴踹翻,两只脚在对方瘦屁股上轮番猛踢,仿佛场上踢足球。老黑熊抱显示惊人威力,从后面拦腰抱起冯胖子,原地转了两圈,仿佛田径场链球选手,掷体重九十公斤对手就像扔一件破大衣。冯胖子仿佛突遭飓风,树叶般飞起又跌落,跌落又飞起,被一连三个熊抱摔得七荤八素,趴在地上急切爬不起来。我跳在仇人身上,攥紧戴着金属指环的拳头,左右开弓猛击肥头!直打到冯胖子没了声息。看势头不对,赵大壮转过死死抱住我的后腰。我面孔扭曲,气喘吁吁,拼命挣扎,哭着喊叫:“混蛋!放开我!我今天非打死这个王八蛋!”几个人合力才将已陷入半疯狂的我拉开。冯胖子被打得奄奄一息,大小便失禁,臭气熏天地躺在地上。既定时间,既定地点,既定对象,既定之战很快结束。事过多日,赵大壮仍心有余悸地对我说:“你那天真疯了!我再不拦住你,非得闹出人命!”

  苟顺民恬不知耻的举动给这场斗殴抹上一缕喜剧色彩——恶斗刚结束,老三立刻从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手举大棒,装腔作势地喊道:“两个狗东西在哪?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俩!你们谁也不准拦我!谁拦我跟谁急!”见冯氏兄弟被几位老师送往医院,老三叹口气,煞有介事地说,“家伙不趁手,我又回去重寻。谁知这俩货不经打,我紧跑慢跑还是没赶上!”口吻带着遗憾。围观的都乐了,都说这小子果然鬼!既要入好汉帮,又怕担风险,稳稳当当做英雄,只是戏演得忒假,纯属装蒜!我破涕为笑,老黑气得大骂,赵大壮干脆以脚代言。

  三

  痛殴冯氏兄弟的当天晚上,全家同往常一样,聚集在昏黄的灯光下,就着咸萝卜条,喝着红薯苞谷粥,六个人低着头,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空气异常沉闷。“嘭嘭”响起敲门声。家人对看一眼,心里都有些纳闷:自从父亲入狱,很长时间没有人上门,这会是谁呢?“嘭嘭!”敲门声再次响起。为防备冯家人上门报复,我悄悄操起铁榔头,朝靠门口坐的大弟弟努努嘴,示意他去开门。全家一起竖起耳朵,凝听门口动静。家门打开瞬间,门道响起惊喜的尖叫:“爸爸!”屋里顿时炸开锅!“爸爸回来了!”几个孩子撂下饭碗,争先恐后地扑向久违的亲爱的爸爸!抱腿的抱腿,搂胳膊的搂胳膊,小妹死死抱住爸爸的脖子不肯丢手,黄瘦小脸紧紧贴着沟壑遍布的老脸,一个劲号啕,鼻涕眼泪抹了爸爸一脸。外面响起短促的喇叭声,我朝窗外望去,路灯下,一辆吉普车缓缓驶离。爸爸是坐小车回来的!也就是说,爸爸现在的身份再不是劳改就业人员。虎妈目瞪口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爸爸看都不看离婚的妻子,只顾和孩子们亲热。几年不见,爸爸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人也消瘦了许多,耿直开朗脾气仍未变,说话依然是粗喉咙大嗓门,说到高兴处依旧开怀大笑。爸爸告诉我们,他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屋里又爆发一阵欢呼!几年来,父亲不停地向上面申诉,几位老战友帮着从中斡旋,终于引起京城高层的重视,批示重审,最终认定这是一桩错案,予以纠正。虎妈听得兴奋,着脸凑了过来,慷慨激昂地宣称:“老刘,你的行政级别必须恢复!工资必须全部补发!该配的小车也必须配!待遇一样不能少!”听口气,似乎她和爸爸仍是一家子。未等爸爸回答,我狠狠剜了她一眼,讥讽道:“请问这些和你吕玉清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虎妈当着众子女面吃瘪,正要发作,想到夫妻关系已亡,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又讪讪缩了回去。久别重逢,大家都异常兴奋,一直聊到弟妹们哈欠连连,小妹在父亲温暖怀里酣然入睡。

  夜深沉,虎妈重新梳妆打扮,乌发高高盘起,涂上红红唇膏,身上抹得香喷喷,换上睡衣在前夫面前走来走去,离了婚的丈夫却看都不看。虎妈自觉无趣,只好一人进了卧室,门却半开,摆出虚席以待的态势。“哐啷!”爸爸将小房间门用力关上。咫尺如隔千里。卧室又传出细细的哭声,似怨似恨,又似表达对前夫的愧疚之情。未等爸爸吭气,我先吼了一嗓子:“哭什么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爸落难时,你一滴眼泪没有,铁了心要分手。你这会儿后悔了?晚了!”

  父子抵足而眠。说起几年来家人所受的欺凌和困窘,我眼睛一酸,落下两行泪。老人家叹口气,说你小小年纪,家里担子本不该你挑。做长子不容易,爸爸感谢你!听了暖心窝子的话,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爸爸拍拍我身子,还像我小时候那样,故作惊讶地说:“我儿子是老虎,小老虎长成大老虎。谁见过大老虎还会哭天抹泪。稀奇稀奇真稀奇!”我听得破涕为笑。

  父亲回来的第二天,三位不速之客登门,自我介绍是上级组织部门派来落实政策的,为首的是李处长,随行的一个是王科长,一个是张干事。大墙里面蹲了几年,父亲对身外之物越发看淡,谈到工作和个人待遇,说一切由组织安排决定。父亲的回答大大出乎来人意料,三人先是对看一眼,同时松了口气,王科长赞扬刘守义同志不愧是戎马半生的老革命,久经锻炼的无产阶级老战士,思想觉悟就是高!张干事称赞刘老受了那么大委屈,却不与组织讨价还价,更无半句怨言,表现出一个真正共产党员的本色,让我们很是感动,很受教育!李处长颂扬刘老高风亮节令人钦佩,值得大家认真学习,回去以后,我们立刻向上级领导汇报。集体灌完米汤,就要握别告辞,父亲对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说你们且慢走,我有一件难事亟待上级部门出头帮助解决。三个人脸上笑容同时僵住,只得重新坐下。父亲说:我现在无家可归,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恳请上级给我及六个子女一个栖身之处。李处长大惑不解,说:这里不是你家吗?父亲阴沉着脸,取出离婚证递过。当官的丈夫刚落难,年轻妻子就急着分手,李处长见怪不怪,悄悄使个眼色,随行的打起官腔,王科长说眼下房子紧张,只能容我们回去慢慢协商解决。张干事说房子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只是假以时日而已。父亲问什么时候能解决。李处长脸上堆着甜腻腻假笑,回答轻飘飘:具体时间现在还不好说,房子实在是太紧张了,请你们全家多多理解耐心等待。父亲还未说话,长子首先爆发!我红脖子涨脸,额头青筋鼓起多高,气愤地说:制造冤假错案,你们从重从严从快,到了落实政策,你们却让我们一家多多理解耐心等待。屁话!全是狗屁倒灶的屁话!父亲摆摆手,制止儿子破口,轻描淡写地说:这里是别人的家。我一个大男人住进来算怎么回事?名不正言不顺。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你们索性把我送回监狱,我在里面耐心等待,什么时候给我一个遮风避雨之处,我什么时候出狱。李处长不笑强笑,说老同志真幽默。父亲笑了,话里透着斩钉截铁:我准备将幽默进行到底!回去请向上级领导汇报,就说丧家犬刘守义说的,一月之内,拿不到房子钥匙,我就穿上旧军装,佩戴军功章,带上残疾证,背上铺盖卷,去收容站报到,恳请收容一个为新中国流血负伤多次立下战功饱受冤屈现在无家可归的老兵。李处长仿佛被牙医告知给自己拔错了牙,脸上肌肉不停地抽搐,笑得比哭还难看,苦笑道:老刘同志真会开玩笑,太幽默了!

  与此同时,前妻的复婚活动也在紧张进行。破镜重圆首先需要营造和谐幸福的家庭氛围,虎妈脸上以往冷峻神色换为温馨笑容,说话柔声细语,对前夫嘘寒问暖,对子女关怀备至,无奈以往狰狞形象深入人心,看惯了恶妇,再看其扮演贤妻良母,如同婢学夫人,总不大像。虎妈做戏,前夫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子女心存恐惧,避而远之。虎妈将小女儿拉到怀里,作慈母状为其梳头,小妹一动不敢动,眼睛透着惊恐,大人没梳几下,小人已吓得缩成一团,只剩下哆嗦的份了。我见状,过去将小妹拉走。虎妈叹口气,耐着性子继续扮演贤妻良母角色。个人表演与群众关心双管齐下。老战友、老朋友、老熟人、老同学、老邻居、老乡、亲戚……一切可以动员的关系都被虎妈紧急动员起来。中国人是“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的忠实信奉者。大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以极大的工作热情投入到破镜重圆的工作中,登门说合的人群像河里产卵的鱼,一拨拨游到我家。大家苦口婆心,举一反三,耐心做冥顽不化的前夫思想工作。这个谈话分析入微:吕大夫之所以走到离婚这一步,完全是迫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违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违心做了不该做的事。作为男人,你要深刻体会一个女人的难处,理解万岁!那个发言慷慨激昂:吕玉清烈女不嫁二夫,离婚不离家,替你抚养六个孩子,不但无过,而且有功!你刘守义不能前脚平反出狱,后脚就想当陈世美!更有高屋建瓴式发言:现在一切都要向前看。男子汉大丈夫肚里撑得船,离异夫妻该合即合,切莫纠缠于鸡零狗碎,落个一地鸡毛,让外人看笑话。人生百年,白驹过隙。老刘你也是奔六张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赶紧复婚!一旁虎妈殷勤地为说客端茶倒水,不时掏出手帕拭泪,做含冤负屈状。说客们看在眼里,生出几分感动,一致认定虎妈是当代秦香莲。父亲背靠沙发,闭目缄口,任由众人聒噪,始终一言不发,仿佛老僧入定,又似风过牛耳。待到客人告辞,主人送出一句:自古泼水难收,诸位不必费心。

  眼看复婚无望,虎妈撕去伪装面具,露出狰狞真面目。指着父亲的鼻子,厉声宣布:“姓刘的,六个孩子都随你姓,我姓吕的凭什么白养!你补发的工资必须分我一半,少一分也不行!”

  “可以。”

  “房子是我的,家具是我的,屋里东西都是我的!”

  “随你。”

  谈到六个孩子归谁抚养,父亲表示孩子都已懂事,应尊重他们意愿,由他们自己决定。晚上召开家庭会议。父亲又幽了一默:男左女右。谁愿意跟爸爸走,继续姓刘,举左胳膊;谁愿意留下跟妈妈过,改刘姓为吕姓,举右胳膊。话音未落,六条左胳膊齐刷刷举起。我心里暗自发笑,想起《史记·吕太后本纪》“太尉周勃谋诛诸吕,行令军中说‘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再想不到,西汉故事今日在老刘家重演。见六个孩子没一个愿意跟自己,虎妈恼羞成怒,大骂:“滚滚滚!全家没一个好东西,都给我滚!眼不见心不烦,老娘一人乐得清闲。”

  “将幽默进行到底”果然有效,组织部门来人回去不久,父亲就拿到三居室钥匙,工作安排在东郊一家国营大厂,职务是工会副主席,待遇不变,有职无权。

  搬家那天,一家子笑语喧哗、欢天喜地。赶上周日休息,全院子的人都出来送行,冯婆子着脸,讪讪挤到跟前。唯独虎妈将自己锁在家里,再不肯露面。临走前,我幽了最后一默,当着众人的面,敲响玻璃窗,对着屋里喊:“吕大夫,姓刘的都走了。欢迎你以后到我们新家来玩!”旁边的人听了,想笑不敢笑,个个作掩口葫芦。

上一页 1 2 ...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