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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红》作品连载(3)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0月10日16:56 来源:中国作家网 龙云

  “我会的。”

  “那是一本好书。”话转了个弯儿。前面的话都是借父母的口气说的,父母对泽北的疼都是真疼。现在,轮到她说了,她的说就应该更自己一些,更体己一些,也许更含蓄一些。

  “我会认真读的。”

  “那个大胡子真伟大。”

  “没有那个女人,大胡子也伟大不起来。”泽北的话是顺着姑娘的话说的,也是真心说给姑娘的。

  “慢慢去读。”杏子的话里有深意,杏子希望刘泽北能从那本书里读出自己。

  “我会的。”

  车开动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姑娘脸上的雨丝,那雨丝是那么细长,明显地裹挟了夏天的高温。

  坐在车上,他看到,雨丝一刻没停地落着,窗外迷蒙,窗内也迷蒙。

  留有体温的书,他看了无数遍,一拿起,温度就开始升高。到后来,他有些不敢再拿起那本书了,尤其是开始看《三国演义》和《孙子兵法》后,他强迫自己守住——心,男子汉大丈夫,治国、平天下才是第一要务。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三

  张老三抽足了烟泡,就吆喝着小老婆铺床卧被。冬天的夜长,张老三不怕没有饱觉睡,就扯开婆姨的被角抓住胸前那两个圆滚滚的奶锤儿当面团揉,揉着揉着,女人就软软地靠近了身子。张老三撑起身子正准备做骑马的姿势……后脑勺上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了他。

  张老三拂去小老婆乱扑的手,懵懂中意识到了什么。腾开一只手去摸枕头底下那支一个月前花了三十块大洋才买来的八缨子手枪。一只坚实有力的脚死心塌地踩住了他伸出去的手。他倒吸一口冷气,知道一切都已晚了。

  点上灯,张老三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面皮白净气宇不凡的小伙子,像在哪里见过,又记不起来,手里是一把缠着红布的驳壳枪。驳壳枪有些臃肿,鼓囊囊的,但红布缠得很严实,看出来是缠了好几层的,底下还掉了一绺红穗子。张老三不知道年轻人那把手枪是什么牌的,可看上去要比自己的好。当初他买那把八缨子手枪的时候,也曾有更好的牌子,但价钱有些昂贵,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八缨子。他知道自己不会放枪,一是摆摆谱,二是吓唬吓唬那些零散的小股土匪,真正有点儿实力的土匪也是吓唬不住的。现在想起来有点儿后悔,当初要是买一把像年轻人一样缠红布的手枪也不至于……

  四

  陈二牛和亮眼眼的交往历史,一共没几次。可一段历史如果是一个人主动创造出来,这段历史就会不同寻常。

  陈二牛依着刘泽北的指示去送那一块银元。陈二牛哼着小调,自编的那种“信天游”,哼哼唧唧的。陈二牛一边走,一边想:巴子,还是人家大队长有办法,不拿老百姓一根针一根线是不白拿,不等于只要是老百姓的就不能拿。这个拿,可不是那个拿。同样是拿,拿和拿就不一样。聪明就是聪明,聪明和痴笨就显摆在每一件事上,大事上有聪明,小事上也有笨。聪明人会变着法子去学聪明,笨人是死着身子去做笨。巴子,自己真笨!他在自己脸上拧了一把。是真正的一根筋,什么时候才能抽了这一根筋呢?

  陈二牛一边想着,一边抬脚迈进亮眼眼的门槛。这个门槛是他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的。他问人家,他要找一个昨天提一篮子鸡蛋的女人,人家都摇头。再问,就说,不知道昨天哪个女人提过一篮子鸡蛋。再说,提一篮子鸡蛋是很平常的事,谁可能注意一篮子鸡蛋呢。他就又恨自己,为什么就不问个名字呢?可,当时自己的窘态是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的,哪还顾得了去问姓名。没办法,只好再问。答,长得什么样?这下记起来了。急忙说,一口牙,一口白雪雪的牙,还有一双眼,一双好亮好亮的眼。是不是吊一对大辫子?对,对对。

  终于找到了。领路的人指给他门槛,他就走进去了。其时,天已经开始黑了。

  亮眼眼正埋头想心事,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眼睛一团火一样亮了。女人生来就是一团火,火焰烧将起来,自己也会跳动起来。

  那天晚上,丈夫正好不在。亮眼眼就让陈二牛上炕坐,陈二牛半个屁股搁在炕栏上,一条腿挓在地上。陈二牛眼睛四下里看着,他看见炕上摞着两床簇新的被褥,上面搁着一对大枕头,枕头顶子绣的是鸳鸯戏水。他见过如此摆设的家,这样的家是新家,确切地说,是一对新人的家。结婚不会很久,一切的簇新,意味着两个人的蜜新日月——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里。

  陈二牛不想和一个女人单独待在一起,尤其是一个刚刚结婚的女人,陈二牛有距离地交往着。

  亮眼眼看出了陈二牛的距离,亮眼眼也理解陈二牛的小心,一个游击队员,一个管别人也受别人管的人,是应该注意自己形象的。这种形象将陈二牛放大了,放得满眼看见的那么高。亮眼眼是个忒聪明的人,聪明人的主意随时都装在心里。

  陈二牛从怀里掏出贴兜焐热的那块银元,放在炕栏上。陈二牛不想也不敢直接搁进亮眼眼手里。“是大队长让我送来的。”陈二牛说得很谨慎。

  “大队长叫你送你就送?”

  “我和大队长一样。”陈二牛想保持和大队长的一致,可话出来就有了些显摆的硬度。

  “噢,拿队长唬人了。”

  “不,不是。”陈二牛又窘了。

  “大队长没救我,是你救了我。”亮眼眼是女人,亮眼眼对大队长有多大,还没有概念。她约略地估摸出,大队长是比陈二牛还大的官。但,大队长现在和她联系不起来,她现在只买陈二牛的账,是陈二牛救的她,她就只认陈二牛,除了陈二牛,她谁也不认。

  “我们都是游击队。”陈二牛也学会了一点儿公事公办。

  “我不管什么游击队不游击队,我只记着救了我的恩人。人不报恩,人就成了猪,连猪也不如。”亮眼眼拾起那块银元,扳开陈二牛的手,啪——,就反扣在了陈二牛手里。

  陈二牛的手开水烫了般被击了一下,又像天上划过一道闪电,倏地收回去了。亮眼眼咯咯咯笑了,笑得很响,有些忘我。笑得陈二牛的手没地方搁。

  陈二牛谴责自己,大队长给自己教的曲不会唱,竟然没办法搞定一个女人家。巴子。

  陈二牛定定地站在那里,瓷猴一个。窑里的灯幽幽地亮着,将陈二牛的身子拉得很长,定定的。

  亮眼眼理解陈二牛的为难,亮眼眼就主动为陈二牛解难。亮眼眼就拿出了一瓶酒,就说,游击队管得紧,游击队没酒喝,没酒喝的男人就不硬巴,就软气,喝酒的男人才像男人。男人就应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男人就应该纵马沙场吃钢咬铁,恨就恨它个鱼死网破,爱就爱它个红黑不顾。亮眼眼还说,她看到了陈二牛在麦场上走“一二一”了,陈二牛走得是最好的,陈二牛走起来双腿笔直两臂平甩,陈二牛就是那薛仁贵再生。亮眼眼又说,家里这瓶酒已经搁很长时间了,她男人不会喝酒,搁着也是白搁,今天正好慰劳游击小队长。

  亮眼眼的话明摆在那里,陈二牛也约莫听懂了一些。可,陈二牛还是瓷猴一个。

  陈二牛好久没喝酒了,陈二牛是那生来就爱喝酒的主儿,陈二牛见了酒就迈不动腿了。但陈二牛还是准备走,陈二牛已经看出了亮眼眼眼睛里跳动的那团火了,那团火的热浪扑面而来,浑身的血被热浪激涌着眼看就要像开水一样开锅了。陈二牛害怕了。陈二牛拔转身子,陈二牛怕这锅水开沸……或许,一出门,外面的冷风一吹,开沸的水就会降下来。陈二牛心里盘算。

  陈二牛拔转的身子听到了后面的响动。

  响动是亮眼眼制造出来的,亮眼眼把那瓶酒狠劲地蹾了蹾,咚——咚——不知是气愤,还是着急。

  陈二牛拔转的身子又折回来,陈二牛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过了,太有点儿刮骨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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