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古尔纳:我喜欢莫言小说中所展现的“气息” ——对谈:文学的故乡与他乡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邓洁舲  2024年03月12日14:25

很小的时候,古尔纳就听说过遥远的东方国家中国的故事,听说过郑和的船队来到东非海岸的故事,在一些故事里,中国人没有离开,永远地留了下来,但直到真正在海滩上见到那些描摹着优雅青花图案的碎瓷片之前,他一直都不确信这些故事的真实性。此后,他在作品里常常提到中国,而今,他终于来到这早与故乡联系紧密的他乡。

3月11日,古尔纳的中国行来到了最后一站——北京。在这里,他与莫言——两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齐聚北京师范大学,围绕“文学的故乡与他乡”进行了一场令人瞩目的对谈。北京师范大学校长马骏出席并代表学校致辞。对谈活动由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与上海译文出版社联合举办,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张莉担任现场主持。

对谈现场

对谈现场

“古尔纳的作品中有许多我不了解的生活、不了解的人的情感,他为我打开了一扇了解非洲的窗户。”莫言在致辞中说道,但同时,我们之所以能够阅读和共情不同国家的文学作品,也是由于这些作品有着共通的特质,描绘了人类共同的梦想和情感,共同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共同的命运、遭遇和对未来的向往。

马骏代表北师大向古尔纳赠送礼物

马骏代表北师大向古尔纳赠送礼物

故乡,是广泛的;“家”,是多义的

正如马骏在致辞中所说,故乡是每个人生命的源头,也是游子心之所系的起点,更是文学永恒的精神母题。无论是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还是古尔纳书写的桑给巴尔,都呈现出对故乡的无限眷恋和对世界的不断深思,由此诞生了诸多充满寓言意味和命运感的故事。

出生在桑给巴尔岛的古尔纳,18岁即已远赴英国留学,“故乡与他乡”始终是古尔纳作品里的重要主题。谈起桑给巴尔岛,古尔纳似乎变得异常柔和,那是静静躺在东非海岸的一座小岛,有多小呢,大概只需要一个下午,就可以从岛的一侧开车到另一侧。对古尔纳来说,最迷人的是那里的海滩,海滩对于这个小岛来说,是与世界联结和交流的通道,那里汇聚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还有遥远的过去,东方使者郑和到访的痕迹。

谈起海滩,莫言也印象深刻,在肯尼亚的海滩上,他用树枝写了一首诗,一个陌生的东方面孔书写着陌生的文字,吸引了很多肯尼亚的孩子围观。莫言想到了当郑和第一次抵达非洲东岸时,带给当地人的震撼,同样,对郑和来讲,非洲这片土地也是陌生的、新鲜的。这样一段历史,让莫言与古尔纳彼此的“故乡”与“他乡”进行交融、沟通,乃至转化。在不少桑给巴尔岛当地的故事中,郑和的舰队中有人留在了非洲这片“他乡”的土地上,一代一代,“他乡”已是“故乡”。

“故乡的概念是广泛的,随着写作者创作经验的增长,活动环境的扩大,研究范围的开拓,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纳入‘故乡’的范围。”莫言说。

“‘家’不仅是一个理性的概念,更是一种深层的感性认知。”对古尔纳来说,“家”的定义是流动的,是多层次的,有着不同面向,它既可以是一种客观的事实,同时也体现着我们内心深处的忠诚与坚守。

对谈现场

对谈现场

从个体到全体,以小见大

阅读《红高粱》之前,古尔纳对小说涉及的这段中国历史只有一种模糊的印象,“莫言的写作让我更加清晰地了解了这段历史中的具体事件,了解了普通人在这些历史事件中所经历的故事。我非常喜欢书中所呈现的‘气息’。”

张莉在主持时指出,每一位作家的创作都有一份独特的“气息”,而这些“气息”正是由一个一个的“故事”所构成。正如莫言在他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感言里所说,他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他所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方式,讲自己的故事”。

“某种意义上,作家都是讲故事的人,当然,小说还包含了许多故事之外的因素,包括对国家、民族、历史的展现,包括作家语言才华与风格的流露,但故事是‘皮’,其他几乎都是在其上生长出来的‘毛’。”莫言在阅读古尔纳的《遗弃》时,就感受到了古尔纳对故事的深刻理解。《遗弃》从一个外来殖民者与本地人的婚姻生活、家庭生活开始,扩展至对民族、历史,乃至殖民主义等命题的讨论。“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从小人物的小故事出发,来表现历史和时代,以小见大。”

古尔纳观察到,很多时候人们所讲述的“故事”本身并不是客观事实的简单映射,甚至可能与事实相去甚远。他认为“故事”并不简单,它不仅是一种叙事,同时还应包含情感和关系,包含人们面对世界的看法和讲述世界的方法。

多重身份的写作者

古尔纳不仅是优秀的小说家,同时也是一位出色的文学研究者,曾在肯特大学担任英语和后殖民文学教授。对古尔纳来说,这两个身份是截然不同的,进行学术写作时,他的语言权威而规范,力求客观与专业,而在创作小说时,他的语言则是自由的。

2012年开始,莫言担任北师大特聘教授,并参与筹建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作为老师,莫言最大的喜悦就是看到学生的成长,在阅读学生作品的时候,他就是读者,而不是老师。“他们的作品中有我所没有的时代特质。”莫言说,“学生和老师在面对读者时是平等的,他们都是作者,读者可以喜欢学生的作品,也可以不喜欢老师的作品。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作家。”

除了小说写作,莫言近年也开始了戏剧创作,去年出版的《鳄鱼》是莫言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至今最重要的作品,也是他立誓转型为剧作家的标志之作。莫言对戏剧的兴趣由来已久,早年开始学习写作的时候,他写的并不是小说,而是话剧剧本,多年以来,莫言想成为一个剧作家的热情始终没有减退。他曾三次去往莎翁故居,走遍了那里的大街小巷,还在斯特拉夫堡的街心公园发现了一座“牡丹亭”。2019年的那次拜访,他在莎士比亚塑像前发下誓言,要“用我的后半生完成从小说家到剧作家的转换”。

在古尔纳的小说创作中也可以看到莎士比亚对其产生的影响。作为向莎剧的模仿与致敬,小说《砾心》不仅作品名取自莎士比亚的《一报还一报》,古尔纳还非常巧妙地将莎士比亚的元素融入到自己的写作体系和坐标中,在人物关系与情节的冲突里展现了自己对莎剧的理解与继承。

与会嘉宾合影

与会嘉宾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