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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之星 | 野兰:柿子(外四首)(2024年第4期)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24年02月02日12:00

“本周之星”是中国作家网原创频道的重点栏目,每天经由一审和二审从海量的原创作者来稿中选取每日8篇“重点推荐”作品,每周再从中选取“一周精选”作品,最后结合“一周精选”和每位编辑老师的个人推荐从中选出一位“本周之星”,并配发推荐语和朗诵,在中国作家网网站和微信公众号共同推介。“本周之星”的评选以作品质量为主,同时参考本作者在网站发表作品的数量与质量,涵盖小说、诗歌、散文等体裁,是对一个写作者总体水平的考量。

——栏目主持:邓洁舲

本周之星:野兰

野兰,曾用笔名白霓裳、竹青青,浙江人,有诗作发表于《诗家》《诗刊》《诗歌周刊》等,有作品入选《灯盏2020:中国作家网“文学之星”原创作品选》。

作品欣赏:

柿子(外四首)

柿子

临近落日

临近人们的咀嚼声

白昼的灯笼

从黑枣树的枝头穿出

映红浓雾中的眼睛

一盏在高处微笑

一盏落进缺口的瓦盆

一盏穿过猫头鹰的鸣叫

在草丛里找到一朵寓言

最后一盏

留给一群麻雀

它们从历史深处飞出

将天空倒悬

露出时代的上颌

后面是一堵墙

墙下一棵黑枣树,结出了红色的柿子

生活

答案是一张白纸

摊在书桌上

旁边是半杯茶,一碟鱼骨,几本诗集

花瓶倾斜着,半晌,滴下遥远的鸟声

一个五官模糊的人

永远低着头,坐在铁架的假藤椅上

膝上是昨天脱下的乳罩

后面墙壁高耸

窗户半开半合

一群人从窗外走过

背着破旧的天空

远处,落日呆滞

有人与天空对立

仰着我的脸

双足深深地插入岩层

手从岩层伸出

反剪着

摘下了一片云

历史

水罐破了

水站起来

曲折地

沿着野兽的蹄印

穿过阳光下的阴影

穿过朝代摆荡的胯下

一直走到悬崖

纵身一跃

溅起泪水、星辰和死亡

头插草标的人

又从梦中爬起

提着水罐

滴滴答答地

走到语言的尽头

一头撞向落日

又回来

每天如此

两千多年了

再见

花掉整个秋天

来计划重逢

我跑步、写诗、学烹饪

再花去一个大雨纷飞的夜晚

穿过两省三地

到达你的楼下

看你窗户的灯光

慢慢变成晨曦

想想还是很喜欢你

于是步行四条街

找到一辆出租车

极速开往另一座城市

路上,樟树疯狂地挥手

每一棵

都连着另一棵

伤疤

一个人,在异乡

挤出数千克的微笑

绕过制度与官僚

把旧书柜搬上楼的

那种孤独

连最细的小指也知道

它以断裂,来反抗沉重的岁月

疼痛

让人不断回忆美好的事物

我让医生,把伤口缝成月牙状

这样,我去看小艾的时候

就可以说“我也是个有伤疤的人”

小艾爱美,她头顶桂冠

周身开满矢车菊与鸢尾花

她兜里的浆果

吃起来酸酸甜甜的

每次在梦里吃了

我都会原谅了

整个人间

本期点评:

前不久,我读过野兰的短诗《在列车上》,记得她那句干净利落的开头:“落日向我们疾驰而来”。在人类所理解的现实世界,当人们记录上述诗句所描绘的景象和人物主体的感觉,一般会写成这样:我们向落日疾驰而去。显然,作者采取的是非一般抒写,也就是使用了超现实的语言风格来表达,这就很有效地避免了诗歌语言的通常、平庸与无趣,从而收到了新奇的语言效果。虽然案例只有这一个,却还是能看出作者的语言自觉和创新意识。今天,读这位作者的《柿子》《生活》《历史》等五首短诗,不仅仅加深了我对她的印象,更是让我深为惊讶,惊讶于一个年轻作者具有如此清晰、突出语言艺术追求,以及她的优秀的语言表现力。

“水罐破了/水站起来”(《历史》),野兰的这两行,同样采用了超现实手法来表达,给读者带来的阅读惊艳度,并没有远远超过前文所提的诗句,但已经再次证明了作者对这一语言艺术手法的倾心。下面引用的诗句所写的,虽然还是对世界的观察、想象和理解,还是对意象的呈现,但并不像她所写的落日奔驰、流水站立那么“简单”了:“花瓶倾斜着,半晌,滴下遥远的鸟声”(《生活》);“墙下一棵黑枣树,结出了红色的柿子”(《柿子》);“有人与天空对立/仰着我的脸/双足深深地插入岩层/手从岩层伸出/反剪着/摘下了一片云”(《生活》);“再花去一个大雨纷飞的夜晚/穿过两省三地/到达你的楼下”(《再见》);“小艾爱美,她头顶桂冠/周身开满矢车菊与鸢尾花”(《伤疤》)……这样的表达,当然是“超现实的”,但给人的阅读感觉明显是“魔幻的”,或者说是“奇幻的”。这并不是说野兰的超现实里不涵盖魔幻或奇幻,而是她的超现实里具有相当突出的魔幻性。读她这样的句子,使我感到惊诧,甚至有不小的震撼。可想而知,野兰是一个颇为独特的、有灵性的诗歌作者,她肯定难以接受规规矩矩的、缺乏新鲜感的、没有生机活力的语言表达。她对超现实语言的执著与痴迷,以及她的洋溢着恣意和活力的语言创造状态,并不多见。

很难得的一点是,野兰诗歌中的超现实写作部分,没有滑向装神弄鬼的语言狂欢之中,也没有陷在凭空臆想的泥淖里,而是扣着对外物的观察和认识,扣着她的现实生活经历、体验和感受,语言比较简约、精炼。由此可见,她对当代新诗和新诗语言有较成熟的理解与追求,不必担心她写着写着就写跑偏了。

此外,她有必要对这样的表达多加琢磨,琢磨得越早、越透,得失就会越清楚:“露出时代的上颌”“穿过朝代摆荡的胯下”“走到语言的尽头”“挤出数千克的微笑”。还有,她有必要从文本的整体性出发,去考察和提升诗意的表达效果。

——符力,中国诗歌网副总编辑

了解野兰更多作品,请关注其个人空间:野兰的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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